萧炎和蒋牧白二人本就是兄弟,和荣郡王一脉相承,自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如今十三先入为主,自然越琢磨越认定所谓李从善便是长大后的萧炎。
其实他的脾气也不算很坏,按大盛的标准是清冷了点不讨人喜欢,但——
想起平城雨中相会的那一面,不知为何,十三面上泛红,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兴致勃勃就决定去找玉姑姑。
“玉姑姑,能帮我说一声么,我想见见萧侯爷。”十三略不自然地请求道,把玉姑姑惊了一下,这位庄小姐连公子面都没见着,怎么突然开窍了?
几日之后,从平城快马加鞭的消息传到了承恩侯府,因为有了方向,这一次调查很顺利。
从雪娘落难被救到十三出生,而后到十三长大读书,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全都详尽记录了下来,洋洋洒洒有好几大张。
萧炎眉头紧锁,一页页翻看过去。
“公子。”传风低头,羞愧道,“当时时间紧,没往深里查,官府的文书上记载庄小姐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没想到庄小姐的身世会——”他跪下来,“请公子责罚。”无论如何,出身娼门,这样的女子是配不得承恩侯府的。
萧炎没有出声,依旧沉默地看着,里面的事迹写得很仔细,仿若亲历,他能看到一个病弱的小小姑娘,渐渐长大,一个人挣扎着支撑着父亲和奶娘艰难生存,她进过赌坊,写过画本,卖过字打过杂,但似乎无碍于她长成一棵宝树,她温文有礼,读书上进,再向前一步就能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却——
而且,原来在他之前,如九斤刚刚开始生病的时候,玉人馆背后的某位夫人就曾想逼她入赘自家的傻儿子,如九斤誓死不从带着女儿出走玉人馆,生活彻底没有依傍,这才有后面的一切。唯一不同的,大抵就是这一次是她自己愿意的。
萧炎一向是看不上甚至鄙夷那些出卖自己肉身的男子的,但此刻他发现他竟厌恶不起来,甚至是有些隐隐的羡慕,有一个人能全心全意的为自己奉献一切。
“把这些烧了吧。”萧炎说,“另外把平城的痕迹料理干净一些,我不希望这桩事被人再翻出来,父王那里把嘴巴闭紧了。”
“是。”传风点头应诺,突然想起另一事,试探道,“公子,玉姑姑传来话说庄小姐提出来要见你一面,已经说了两回了。”
“她要见我?”萧炎的直觉就是拒绝,“以后再说吧。”
原本的计划是要好好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可是他如今却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恰当。
从未曾想过,他们竟在很久以前就有过交集。他努力从遥远的记忆中翻出那个跪在马车中的女孩子,却只能看见一个瘦弱的模糊身影,十数年,她到底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段时间她的事不要报了。”萧炎略有些烦躁地说。
☆、第四十二回谈政事两心相契使心计十三成拙
“玉姑姑,萧侯爷仍然不愿意见我么?”十三又一次求证道。
玉姑姑无奈道,“侯爷最近事务繁忙,小姐是有什么事么,不如我帮你通传?”
“不了,侯爷既然忙碌,那便作罢好了。”十三婉言谢绝,内里却也不由憋起了火。
这样把自己一直晾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得忙成什么样才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他不愿见就罢,自己也不惜得求他。
十三又恼又气,打定主意,除非萧炎主动上门,自己再也不求他见了,决不能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决心下得很好,但当她去书铺还书路上不自觉拐进那间小店,重又发现那个身影时,仍是无措了片刻。
“如小姐。”蒋牧白看见她,立刻起身。
蒋牧白一时无法辨明自己心中是不是在隐隐期待什么。
十三稳稳心神,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下,皮笑肉不笑招呼了句,“李公子。”
什么李从善,让你继续装好了,你在明我在暗,怎么算都是我的盘面大。
发现意中人就是未婚夫,最初的惊喜过后,十三越想越是不舒坦。
虽然知道萧炎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可是当知道意中人根本没认出自己这位未婚妻,十三就觉得没那么痛快了。
以后总有你后悔的时候,十三暗搓搓地下决心——她没来由地相信“萧炎”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
刚想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目光触及到蒋牧白面前的书,声音不自觉就变柔软了,“这个你还留着?”
蒋牧白正在看的正是当初平城误拿十三的那一本书,已经被翻得很旧,但边角整齐,打理得很好。
十三目光扫去,发现自己原先写的批注边上又围拢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字体,两种字迹密密麻麻靠在一起,透着股子亲昵,不觉有些面上发热,“让你见笑了,都是狂妄之语难登大雅之堂。”
“我倒觉得你写得很好。”蒋牧白道,“许多观点同我不谋而合,竟似神交已久。”
这本书内容本身平淡无奇,讲些治国理政的箴言顺便掺杂些评议史实的言论,难得的是空白处的评论,虽然朴实但是言语中条理清晰,鞭辟入里,能看出批注之人眼界开阔,思路也是大开大合,许多想法令人眼前一亮,和他平日所思不谋而合,可以说是正中下怀,以往许多腹中不成形的想法在这里也找到了答案。
越读便越是觉得激动,只觉世上竟还有如此知心之人,就一直把这本书留在手边,无事时翻翻,添一些批注,不知不觉就写得满满了。
蒋牧白的评价太过褒奖,十三不好意思道,“哪里,都是些胡乱写的东西,纸上谈兵,真正用起来也未必管用。”
“这是另一回事,理政于实际处本来就要广积经验、细致探访,但这些思路能提出来就已经不易,不是死读书的人能想出来的。”蒋牧白道,“世上没有一蹴而就包治百病的办法,具体实践日后再一边尝试一边细细修改就是。”
蒋牧白火眼金睛,一下就看出了十三的思路每每都颇有新意,有一种从高处向下排兵布阵的感觉。
其实这完全得益于十三前世的见识,后世之人比起前世的最大优势就是所谓经验,历史大趋势都是相似的,自然就能跳出当前的时间局限。十三前世读书甚杂,虽然历史政治并不精通,但每样都懂些皮毛,大面上能说出来。但前世的皮毛到了这里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时而细细咀嚼提炼,自然有所裨益。
对这一点十三也有自知之明,这和自己本身的天分并没什么关系,所以向来不敢居功。
“我们还真有缘分。”望着对面的女子,蒋牧白突然轻声叹息。~更~多~好~书~请~访~问~ 糯 米 论 坛
已经是第四面了,在如此大的京城他们也能遇上,是上天执意要让他们相识么?
刹那间,蒋牧白突然想试一试放任的感觉。至于之后要如何,以后再想便是,至于现在——
“贞安?”蒋牧白手指划过扉页上的名字,含笑道,“我可以叫你贞安么?”
这一笑恍若万物复苏,不复之前的刻意疏离,十三被晃得一愣,讷讷道,“好。”
蒋牧白笑得更灿烂了,不同于以往,这次是发自于五脏六腑,来源于胸腔深处最畅快的笑意。
“贞安以为,当前大盛朝的积弊在何处?”蒋牧白毫不顾忌问到。
突然被提问,十三有些猝不及防,但也不想被心上人看低了去,遂悠悠反问到,“从善以为呢?”
一声从善宛转悠扬,来了招以攻代守。
从善二字一出,蒋牧白心口仿佛被蜇了一口,酸酸麻麻的,深吸口气道:“不若我们二人一起沾了酒在桌上写下,而后看各自答案如何?”
十三觉得有趣,欣然答应。
两个人于是都用手指沾了杯中酒,在各自面前的桌上疾书。
写罢,两人抬眼看对方的字,只见一个写的是,“杂胡,豪强”,另一个人写的是“边境,外戚”。
看完两人都笑了,蒋牧白拍手叹道:“贞安真知己也。”
“从善见笑了,实在是这两者已成大盛朝头顶上明晃晃的利剑。”十三道,“我想好好过日子,自然得多想想,万一起了乱象最先遭殃的肯定是我这样的升斗小民。”
十三继续说到,“杂胡聚集在边境之地,觊觎我中原久矣,我又听闻杂胡王庭新任可汗,精通汉文,晓诗书,常派使节往来学习中原技艺,分明所图甚大。”
“可笑的是前年胡人灾荒,劫掠我大盛边城,那可汗一封书信唤陛下一声舅舅,陛下竟就真的罢手了,还拿着大盛子民辛勤劳作的粮草去抚恤灾民,这样还有小人鼓吹这是上国威仪,泽被四方!”十三无法理解,万邦来朝的美名就这么重要么,哪怕打断了骨头也要咬牙撑出所谓上国气度。
“贞安以为她们是无缘无故说的么?言官收了胡人的礼,自然要帮他们说好话。”蒋牧白冷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为眼前之利竟不顾后世子孙。”
他沉吟片刻,“今上的后宫和前朝不一样,今上是男子,子孙繁茂,大家世族几乎都有女子在后宫,为的就是那把龙椅,今上施政也颇多依赖他们,用纵横之术牵制四方,但这些家族树大根深,彼此又关系错杂,如今他们气候已成,为了皇位虎视眈眈,眼下已是烈火烹油,再不制一制他们的势头,怕要天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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