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宫女悉数退下,燕国公夫人也以要去向太后请安为由离开了侧殿。
只剩下唐玥和陆清容二人。
“皇后娘娘,不知我们何时可以出宫?”陆清容没有要探听事由的意思。
唐玥却不打算隐瞒,上来一句话就把陆清容惊着了:
“先太子妃在东宫自缢了。”
惊讶之余,陆清容看向唐玥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探究。
唐玥并不意外。直言道:“并非皇上的旨意。”
陆清容略显尴尬,想为自己的失态解释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唐玥未曾在意,接着说道:“你会有这种想法,实属正常。只不过,皇上已经赐死徐侧妃,皇长孙也奉旨前去守陵。对于东宫的责罚。到此为止了。”
最后这句话。在陆清容听来,意义非凡。
因为东宫几乎所有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责罚,但尚有一人未被提及。
陆蔓玉。
陆蔓玉固然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在东宫的一切谋划之中,她甚至都未必知道什么内情。
但单凭上次向自己讨要玉佩的举动,就算她对玉佩的含义全然不知,也绝对无法置身事外了。
陆清容明白这一点。当时亲自去东宫帮她解围的唐玥,必定也明白。
犹豫片刻。陆清容还是主动提起:“我三姐那边……倘若真有什么不当行径,我也绝不会偏袒于她……”
“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倒实在是少见!”唐玥竟然打趣起她来。
只见唐玥很快又恢复严肃,正色道:“咱们从小在一处读书。你三姐是什么人,我也是清楚的。她不过是急功近利些,脑子又不算清楚。被人诓骗了也是有的。别看她在台面上闹得欢,但近年来东宫的事。跟她也没太大关系。就算看在陆大人和你的面子上,皇上也绝不会多加追究了。”
陆清容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谢恩。
“只是她这后半生,只能在西苑度过了。”唐玥顿了顿,“不过,好在一早让她搬去西苑,今日东宫的事,绝不会牵连到她了!”
陆清容不由一愣。
看来,先太子妃自缢的事,果然不是这么简单,否则又如何会牵连到别人?
不知为何,一提到自缢,她就想起了当初的宋世祥。
那时宋世祥就是在刑部牢房之中“自缢”身亡的。
想及此处,陆清容脱口而出:“所以关闭宫门……是为了捉拿凶手吗?”
话音未落,她就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唐玥却直接回答:“对。”
下一刻,唐玥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两个时辰过去,仍未有结果,怕是难了。”
“东宫数名内侍失踪,想来定然与此事有关,但宫里四处都已清查过一遍,恐怕他们已经先一步逃出宫了。”
陆清容不解:“宫门森严,既然他们有好几个人,应该没那么容易逃走吧?”
唐玥无奈摇头:“你有所不知,他们之中,有一个是皇长孙的贴身内侍,许是偷偷留有令牌,大摇大摆出的宫也未可知。”
陆清容听了,非但没有了然,反而更加迷惑。
“皇长孙的贴身内侍……怎么没跟着皇长孙去守陵,而是留在了东宫?”
唐玥沉默半晌,才说道:“按照东宫其他人的说法,因为皇长孙走得急,那名内侍又正巧病了,便被留在了东宫。”
在陆清容听来,这说辞总归有点牵强。
如今皇长孙不在京城,先是东宫的先太子妃不明表白地“自缢”,尚无定论之时,他的贴身内侍又带人潜逃,跑了个毫无踪影……
陆清容隐约感到,这其中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事关重大,陆清容不能轻言猜测。
她只是半提醒半询问道:“那可有派人追出城去?”
唐玥也不隐瞒,点头表示:“早在两个时辰之前,刚刚得知这事,就已经派人快马出城。一部分是在沿路搜寻逃犯,另一部分则直奔先太子陵……增添人手,也是为了确保皇长孙的安全万无一失。”
唐玥说得已经足够直白,即便最后加上了那么一句,仍然不会阻碍陆清容的理解。
陆清容暗暗点头,没有再言语。
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唐玥再开口,语气多了几分关切:
“这些事,原本是要保密的,连我母亲都不知道。今日东宫的变故,会对外宣称,先太子妃就是自缢身亡。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只为提醒你们也要小心!倘若真的被我们猜中了最坏的可能,那世子和你或许也是他们的目标……”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陆清容极为认真。
她知道,唐玥此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只希望皇上派出的人能有所收获,尽快将逃犯抓获。
可惜事与愿违,非但再也没寻到那些逃犯的踪迹,就连派去“保护”皇长孙的人,都晚了一步。
皇长孙也失踪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谨慎
先太子妃“自缢”当日,蒋轩便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晚间宫门重新开启,陆清容就看见了在宫门口等她多时的蒋轩。
从那之后,他更是寸步不离,再也没让陆清容有片刻落单。
直到翌日,传来皇长孙也失踪的消息。
蒋轩愈发谨慎小心起来。
陆清容得知此事之时,正和蒋轩在堂屋里用饭。夕阳的余晖渐渐淡去,又尚未点灯,正是屋里最暗的时候。
陆清容的心境,也跟着暗下几分。
“昨日听皇后娘娘讲起这事,我仍是心存一丝侥幸,想着说不定先太子妃真的是自缢,而逃走的那几名内侍与此事并无关联……”陆清容长叹一口气,“现在看来,就连皇长孙失踪一事,必然也与其紧密相关。就是不知道,皇长孙是自愿离去,还是被那些人胁迫的……”
蒋轩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皇长孙之前都做过哪些事,你也是知道的。你说他会是被胁迫的吗?”
陆清容心下了然。
皇长孙年纪虽小,却早已不能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他了。
甚至,昨日东宫发生的一切,亦有可能与他脱不了干系……
陆清容不愿面对如此险恶的人性,未再深究,转而问道:“皇长孙等人的去向可有什么线索?咱们……真的会有危险吗?”
蒋轩对此事极为关注:“从先太子陵到京城这一路上,暂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至于咱们,还是要格外小心才是,尤其是你。”
蒋轩表情严肃。
陆清容很想缓和一下这种气氛,于是回忆道:“其实。往日我和皇长孙,从未产生过任何正面冲突……咱们会不会是小题大做了?”
蒋轩无奈一笑,继而道:“你往日的那份恭敬,他许是早就抛之脑后了。他现在记得的,恐怕就剩下你把镇北铁骑领入京城的事……要知道,如果不是你连夜调来了镇北铁骑,此刻的大齐天下。说不定就是他的了!”
陆清容固然明白这个。她只是没想到:“皇长孙也知道这事了?”
“就算他之前不知道,等他和宫里逃出去的那些内侍会合,必然也知道了。尤其皇上还当着一众朝臣的面称赞你‘护驾有功’。其中含义更是不言自明。总之,你这些天还是先不要出门,若是非出去不可,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多带些人陪着你。”
蒋轩说着,注意到陆清容已经许久不曾动过筷子。便拿起手边的青花小碗,盛了一碗红莲香米粥,递到她跟前。
陆清容实在没胃口,只象征性地舀了一勺放在嘴里。
“即便皇长孙真的对我怀恨在心。也未必就会来报复吧?”陆清容接着又道,“他擅自离开先太子陵,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经让自己落入了法理难容的境地,他真的会在此时潜回京城吗?”
平心而论。蒋轩觉得她的话是有道理的。
但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比陆清容的安危更重要了,还是万无一失好些,不能让陆清容掉以轻心。
于是,蒋轩选择了另一个角度:“你别忘了,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豁得出去,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陆清容顿时一惊。
原来,刚才她隐约感到却又不敢相信的猜测,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陆清容不再有任何异议,认真看着蒋轩,表示自己一定会倍加小心。
有了她的保证,蒋轩的谨慎依然没有放松半分,坚持寸步不离跟在她身旁。
起初陆清容并不在意,没过多久,她的感觉就不大一样了。
蒋轩真是把寸步不离发挥到了极致,就连自己去净房梳洗沐浴,他也同样紧随其后,或是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等着,或是从容自在地在旁边晃悠……
到了晚间,二人相偎躺在床上,陆清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些?”
蒋轩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最后只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