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旁那个丫鬟,又是从何而来?”陆清容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那是奴婢出宫之后,由安乐侯府的人送来的,名为随侍左右,估计……还是为了监视。”丽鹃坦言。
陆清容心里难免感叹。
吴太后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在蒋轩身边安插眼线,而且还让安乐侯府的人也掺合进来,这种相互牵制的复杂关系,到底说明了他们的亲近,还是隔阂呢?
此刻无心多想这些,陆清容开口嘱咐:“我今儿过来这一趟,虽然尽量低调,想来仍不可能瞒得过有心之人。若是有人提起,你尽管搪塞过去便是,言语无忌。如今你只需小心为上,你的安全,早已跟侯府分不开干系了。”
看着立鹃异常惊讶的表情,陆清容仍嫌不够,望了一眼门外,复又补充道:“刚才你当着那丫鬟的面向我跪求,也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陆清容略顿了顿,最终还是挑明:“不如就当我是听了外面的流言,来你这里质问的,这样一来,倒也和你之前的说辞不谋而合了。”
立鹃闻言,悲伤尽敛,满脸都是感激。
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她本是想要磕头的,但无奈这个大肚子碍事得很,根本磕不下去,只能低着头,嘴里不停地千恩万谢。
陆清容只觉受之有愧。
对于立鹃和这个孩子的未来,她尚不能保证些什么,想到她们有可能面临的危险处境,陆清容心中唯有担忧。
她连忙喊了绿竹进来。
丽鹃的丫鬟听了,也跟着进屋,一同将立鹃扶起。
与此同时,那丫鬟略低着头,偷眼往陆清容这边瞟过来,似乎想看看她此刻的反应如何。
陆清容早有准备,已然换上了一副气愤的神情,瞪着立鹃的肚子不说话。
那丫鬟这才心下了然地收回了视线。
陆清容从起身再到领着绿竹走出厅堂,始终没有再理会立鹃。
疾步穿过前院,走出宅子,直到登上侯府的马车,陆清容刻意板着的脸才逐渐有所缓和,却仍带着一丝凝重。
马车缓缓驶出了木樨胡同。
“怎么样?”蒋轩轻轻拉起陆清容的手,问道。
陆清容温柔回握着他,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继而抬起另一只手,默默冲他摆了摆。
蒋轩立刻会意,未再追问。
陆清容担心马车上不够隔音,一路上,愣是什么都没说。
好不容易回到侯府,正想和蒋轩关起们来细说这事,却不想,吴夫人已经等在了榆院的堂屋。
二人闻讯,顿时交换了一个“她来干嘛”的眼神,却都瞬间反应过来,八成而是听到了外面那些流言,看热闹来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离间
陆清容有些犹豫。
只因蒋轩还不清楚内情,她本不欲让蒋轩陪她一起去见吴夫人的。
可是蒋轩却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听闻吴夫人在堂屋等候,他立刻紧握了一下陆清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直到门前才慢慢松开。
陆清容不再犹豫,随他一同进了堂屋。
只见吴夫人坐在主位的圈椅之上,正饮着茶。
神态悠闲,唇边带笑。
陆清容和蒋轩见状,不自觉地相视一笑。
看来他们猜对了,吴夫人就是来看热闹的。
“夫人。”二人异口同声地喊过。
吴夫人对这个称呼早就习以为常。蒋轩从小到大都没叫过她母亲,陆清容更是自打嫁进来的那天,就一直跟着蒋轩喊她夫人了。
脸上的笑容不减,吴夫人抬手招呼二人坐下。
陆清容和蒋轩也不客气,直接在下首分别落座。
吴夫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语气颇为夸张:“一大清早的出了府,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陆清容笑着望向蒋轩。
“就是去街上转了转。”蒋轩轻描淡写地回道。
吴夫人继续追问:“这么早,街上能有什么可转的?”
蒋轩先是微带嘲讽地轻笑一声,才接着说道:“尹家表哥的酒楼快要开张了,我们趁着早晨街上人少,过去瞅一眼,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吴夫人早就听说他把长桥大街那块给尹子昊开了酒楼,现在听他说起,心里还有些犯堵。
长桥大街那一片儿,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位置一般的陈年店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他们这种新装潢的楼阁了。
然而,蒋轩竟然轻轻松松就给了尹家的人去开酒楼!
听闻,似乎还并没收到什么租金。
想到此处,吴夫人忍不住瞥向陆清容,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损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就这样白白便宜了陆氏的那些亲戚……
吴夫人此刻。俨然已经把榆院的财产当成了自己的。方才有这种肉疼的感觉。
转念一想,现在为此担心还为时过早,吴夫人这才勉强挤出了一句:“都是亲戚。自然该多帮衬着些。”
陆清容并未看她,仅从语气之中那挥之不去的酸涩,便不难察觉她的纠结。
却不打算接话,陆清容只安静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主要倒不是为了帮衬!”蒋轩那厢开了口。“我们过去,是想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若是能及时开张,就打算把清容的生辰宴设在那边。”
陆清容这才明白蒋轩说起这事的用意。并且突然意识到,之前太过忽视吴夫人,竟没想到要去知会她一声。
吴夫人显然不能接受如此。
“胡闹!”吴夫人皱着眉喝道:“堂堂靖远侯世子夫人的生辰。怎么能跑到外面去过,自然是要在府里摆宴的!”
蒋轩完全不理会她那一套。直言:“如今我奉命在府中休养,且父亲的身体一向不好,怎么说都不适合大摆宴席。而且眼看日子愈发临近,此刻再发帖子,已经不很礼貌了。”
“你挪去那什么酒楼,发帖子就礼貌了?”吴夫人当即质疑。
“那并不是一回事儿!”蒋轩笑意仍在,“只是趁着酒楼开张的热闹劲儿,随意用个便饭,又不请长辈什么的,自然就不用讲究太多了。”
吴夫人听了,顿时气得不行,一时又挑不出他话中的毛病。
陆清容在一旁忍得辛苦,总算没有笑出声来。
蒋轩这一席话,把吴夫人说得哑口无言。尤其是那句“不请长辈”,直接将吴夫人撇了出去。
其实,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安排。
陆清容不喜欢请太多不相干的人。
而对吴夫人来说,真让她费心费力帮陆清容办生辰,浪费自己的精力,成全他人的风光,她也未必乐意。
但自己不愿意是一回事,直接被人回绝就是另一回事了。
吴夫人气了一阵儿,总算没有忘记她来榆院的目的。
不再跟他们兜圈子,吴夫人主动挑明。
“最近外面一直有个传言,说世子爷从漠北带回来一个女子,如今有了身孕,不知是真是假?”
言罢,吴夫人一脸得意地看着蒋轩和陆清容。
这一次,陆清容没再沉默,而是抢在了蒋轩前头,道:“夫人也说是传言了,又岂能当真?”
“我也纳闷呢!靖远侯府有了子嗣,这可是件大事,怎么都没听你们说起过呢!”吴夫人冷哼一声,接着道:“或者,是世子尚不能确定真假?这我可就要说上一句了,子嗣之事,万不可小视,既然有这个可能,咱们就得最好万全的准备,到时候该给身份的给身份,该正名的正名!若是让蒋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才当真是让其他勋贵之家看了咱们的大笑话!”
吴夫人一番说辞,讲得慷慨激昂,大有一股为了靖远侯府的血脉不计一切的架势。
陆清容只觉得格外可笑。
蒋轩却没有半分笑意,沉着脸,就要反驳。
陆清容想起那孩子的来历,不希望蒋轩现在说太多,连忙趁吴夫人不备,冲他使了个眼色。
蒋轩见了,极为纳闷。
但在陆清容眉头紧锁之下的眼神,意图还是比较明显的,是要制止自己说下去。
尽管不明所以,蒋轩仍选择了信任。
收回刚才心中那番斩钉截铁的驳斥,蒋轩只含糊应道:“您只要还是靖远侯夫人一天,我若有了子嗣,怎么也会告诉您一声的。”
话音刚落,蒋轩迅速起身,不顾主位上坐着的吴夫人,只留给陆清容一句“我先去书房”,便拂袖而去。
吴夫人不见嗔怒,反而有些暗喜。
看样子,这消息还真并非空穴来风了。
她刚才压根没注意到陆清容的眼神,见蒋轩没有直言反驳,此刻立马来了精神,对着陆清容循循善诱起来。
吴夫人尖细的声音,如蚊蝇般从陆清容的左耳朵传入,又从后耳朵飘出。
“子嗣为大,靖远侯世子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流落在外……”
“话又说回来了,旁人的孩子,又怎么比得过嫡出!你自己也要争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