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过多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以前几次她和蒋轩的关系有所突破,大都主要因为蒋轩的缘故,这次她也打算主动一次。
“也包括母亲离世……那件事吗?”陆清容的声音格外轻缓。
“你指的是?”蒋轩明显没有意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此时的镇定变得有些勉强。
“那时我实在太小了,并不知道当时京城里的人都如何看待此事。”陆清容努力回忆着,“但毕竟那时候陆家和侯府走得近,从老侯爷时起,就受到了侯府不少的照顾。只是近几年因为侯爷病重极少见客,才显得疏远了些……”
“你……听到过什么吗?”蒋轩犹豫地问道。
“听我母亲讲过一些,她不是喜欢添油加醋的人。只是说了当初我父亲来侯府的所见所闻。”陆清容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道:“虽然我们是局外人,但也觉得那丧事办得格外仓促,而且自始至终都给人一种很蹊跷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秘密怕被外人知晓。当时的侯府上上下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反而使悲伤都显得次要了……”
陆清容小心翼翼地说着,她希望蒋轩能跟自己敞开心扉,但又不希望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悲伤。
因为自己离奇的穿越身份。她无法告诉蒋轩,她曾经亲眼目睹过过姜夫人出殡的场景。在那个如银山压顶般的送殡队伍中,那个失魂落魄的小小身影。至今仍然清晰地留在她脑海中,无法抹去。
此时的蒋轩,凝视着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激动,过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是有什么秘密,都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他的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
“只要你不放弃,定能等到那一天。”陆清容很少这样鼓励别人,今天却有些忍不住。
“你放心,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弃。”蒋轩的表情缓和了些,似乎还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就像我们刚才提到的事情,那位还在,即使我们真凭实据在手,也未必就能动她分毫。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有些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恐怕再翻盘就更难了……”
蒋轩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相信陆清容应该能明白了。
陆清容心中感慨,蒋轩对她的直言不讳,让她十分感动的同时,也隐约能感到他这是要等待时机,一击制胜了的意思了。
她的手依然被蒋轩紧紧地握着,而此时感受到的已经不仅仅是他温热的体温,还包括那颗跳动着的心,似乎正在和自己的心跳重合在一起……陆清容静静地感受着这份契合。
她的思绪还是不断因为蒋轩刚刚的话而越飘越远,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呢?陆清容在心中暗暗发问,答案却好像早已摆在那里,无需点破。
“太子殿下的病,可好些了?”陆清容突然问道。
蒋轩一刹那的错愕,很快就了然一笑。
“说不好,今天朝堂的赐宴,倒是自始至终都伴在皇上身侧,但仍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蒋轩实话实说。
“怪不得今日太子妃提起此事,总显得有点含糊。希望太子殿下能尽快好起来。”陆清容由衷感叹。
“你想到的居然不是你三姐。而是太子妃?”蒋轩随口问道。
陆清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打算跟蒋轩抱怨这些,只是解释道:“太子妃看着是个非常宅心仁厚之人。”
两次见到太子妃。虽然都没有太近的接触,但陆清容依然能感觉出她有些与众不同。与同样出自吴家的太后娘娘似乎并没有太过亲近,反而和皇后倒是更像一些,自有一种不卑不亢、独善其身的架势。
“嗯,的确不像是吴家出来的。”蒋轩说到一半,突然失笑,“我还从没有这样背地里议论过别人。”
这也算议论别人?陆清容没想到在旁人眼中一贯行为不受约束的蒋轩,竟然如此自律,忍不住凑过去打趣道:“感觉不错吧?”
蒋轩只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的确不错!”
“有话自然要讲出来,憋着多难受。”陆清容不加犹豫地说道:“又不是跟外人说!”
她的这句“不是外人”,让蒋轩心中格外欢喜。
二人开始讲起今天各自赴宴的趣事来。
当然,陆清容和唐玥的那番令人脸红的对话,自始至终都未被提及。
然而陆清容和蒋轩前脚回到榆院,唐玥后脚就派了人过来,说是给她送来了乐谱。
当陆清容看着和乐谱一同送来的那一大包东西,问都不用问就知道又是那补药,连忙在蒋轩好奇而异样的眼神中,让人把那些东西都收了起来……
过年的第一天。去皇宫朝贺只是其中的一个任务,还有另一件不得不做的,便是府中的祭祀。
靖远侯府许多代都是一脉单传。故而祭祀的动静并不十分热闹,京城之中,不过就是府里的这些人。
祭祀的地点就设在府中的祠堂。
陆清容和蒋轩回到榆院,几乎没有歇着的时间,各自更衣过后,一起奔祠堂去了。
由于榆院和祠堂的距离较远,陆清容和蒋轩又不喜在府中乘车,故而等他们二人到祠堂偏厅的时候,人已经基本到齐了。
吴夫人端坐在主位上等候。旁边站着蒋轲和邱瑾亭。
几乎就在他们到达的同时,靖远侯也在两位姨娘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
按照常理。姨娘是没有资格参加祭祀的,但毕竟靖远侯情况特殊。也就不计较这些了。如果没有两位姨娘扶着,恐怕靖远侯站着都有些困难。
时辰一到,靖远侯便带领大家走出偏厅,正式开始了祭祀。
大齐朝的习俗,新春祭祀包括祭天地和祭祖先。
供奉的供品早已提前摆在了院中的檀香木供桌之上。众人先是在院中跪拜焚香,完成了祭天地的仪式,方才进入祠堂的正厅,开始祭拜祖先。
蒋家各代先祖的神位都摆在那里,以供后人参拜。
陆清容不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刚成亲上族谱的时候就已经来过,对其上的摆设也有些熟悉。此时上面供奉的众牌位之中,有几座算是比较新的,包括老侯爷和老夫人的牌位,还有就是姜夫人的了。
因为辈分的缘故,姜夫人的牌位放在了最偏远的位置上,但却仍旧让陆清容的目光久久无法从那上面移开。
等到祭拜祖先,跪拜焚香的时候,靖远侯和吴夫人在最中间,蒋轩和蒋轲分立左右,陆清容站在蒋轩的身侧,和他一同缓缓下拜,二人都不曾发现,当时他们的目光所向,是多么的一致。
而让他们更无从想到的是,此时祠堂中的几个人里,还远不止他二人的目光在此。
靖远侯虽然精神不济,但总有头脑清楚的时候,比如现在。
无论是在他祭拜祖先之前艰难跪下的时候,还是祭拜之后被两个姨娘搀扶而起的时候,他的视线都曾有一瞬间转向了那一侧,眼神说不清是遗憾还是落寞,亦或是悔恨。
靖远侯身旁的吴夫人也同样无法忽视那座牌位。尽管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往那边看去一眼,但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
取而代之的快意,忐忑不安的纠结,甚至仍然夹杂着一丝嫉妒的躁动。各种情绪都在吴夫人心中不停地翻滚,让她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人和她一样不平静。正是卫姨娘和陈姨娘。
在服侍靖远侯跪下之后,她们也随着在其身后跪下。并不时在后面偷偷抬起头来,向姜夫人的牌位看去……
这种诡异而寂静的气氛,很快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所打破。
今年的春节正值隆冬,寒风阵阵并不稀奇。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将祠堂原本敞开着的雕花木门吹得关了起来,砰地一声,让祠堂中的众人都跟着心里一紧。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也许是门突然关上产生的气流。也许是刚刚聚集了太多人的视线,总之就在其他牌位都纹丝不动立在那里的时候,最偏远的那一座居然开始摇晃了起来。
只是摇晃,似乎维持了许久,既不曾停住,也没有倒下。
蒋轩见状,匆忙上前几步,以双手将其稳住,并小心翼翼地等那阵风完全停下后,方才松手。
整个过程。陆清容都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边,直到蒋轩走回到自己身侧。
刚刚松了口气,她就突然发现祠堂中另一个让人费解的场面。
卫姨娘和陈姨娘因为站位靠后。之前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注意,但此时却是想不注意都不行了。
原本大家早就已经站起身来,然而就在刚才那阵风吹过之时,她们二人突然又跌跪在地,仿佛遇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不停磕着头,却是未发一言。
众人回身过去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你们两个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起来!”吴夫人怒不可遏地大声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