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少奶奶对少爷,是掏心掏肺的好,她舍不得。”莫少欺叹口气,“就是不懂事,闹脾气而已,都怪那个孟蓉,这么多年阴魂不散。”
“少爷也是,早些把孟蓉赶走不就好了,现在会不会太晚了,少奶奶会知道少爷把孟蓉赶走了么。”墨菊也发愁,府上愁云惨雾,祁瑜又一病不起,她和莫少欺纵然感情稳定,也是不敢喜形于色的,“鞋子你试了,合适我就放心了,我再给你缝几双袜子,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给少爷送药了,这几日都是东篱在身边伺候着,我也得献献殷勤。”
“东篱服侍人比你稳妥多了,少爷信他多过你,你可别自作多情了。”莫少欺揶揄说。
墨菊对莫少欺做了个鬼脸,佯装生气的跑了出去,她去小厨房一看,东篱果然站在那里煎药,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她刚要走过去问一问,却看见竹叶忽然走近东篱,然后把脸贴在了东篱背上。
墨菊便静悄悄的离开了。
***
“醒醒,快醒一醒。”
马车已经行驶了一天一夜了,宋玉彤一直都没吃东西,肚子饿得要命,但是没有人在乎,出了国师府,再也没人拿她当主子看待,她现在连宋玉珠还不如。
不,准确的说,她的性命是系在宋玉珠身上的。
马忠说,要把宋玉珠送到一个地方,而宋玉珠如今身子虚弱,需要一个人照顾,这个时候便想到了她,她这一路必须要保宋玉珠活着,如果宋玉珠出了事,恐怕驾车的车夫马上就会夺了她的性命。
她看着宋玉珠只剩下冷笑,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真心期盼宋玉珠活着。
国师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和国师虽为夫妻,但成婚后的国师对她不理不睬,更是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她渐渐觉察出来,她的婚事也许只是一场国师的阴谋,虽然她不愿意承认。
她想过告知宋辉实情,也想过和娘家诉说自己的委屈,可是国师是她哭着闹着要嫁的,为此还不惜牺牲了自己的姨娘,忤逆了自己的父亲,要她亲自俯首认错,她真的做不到。
眼下,她也不想服输,但也不想在国师府苟且偷生,但未来的路何去何从,她也并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只是;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用手帕沾了点水,润湿了宋玉珠的嘴唇,宋玉珠眉头皱了皱,总算有悠悠转醒的趋势,宋玉彤把帕子信手一丢,横眉冷眼的看着宋玉珠,忽然间马车一个颠簸,宋玉珠的身子眼见又要滚下来,宋玉彤只好伸手接着,这一颠一晃,总算把宋玉珠晃醒了。
她有气无力的问,“我这是在哪里?”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国师究竟要把你送到什么地方去?”
宋玉珠渐渐回味出来,自己如今正踏上了一条通路,不用说,她也知道是哪里。
忽然,她坐了起来。
“明照呢?”就像回光返照似的,一个虚弱的人想起了什么,变得分外清醒。
“什么明照,宋玉珠我可警告你,不要想耍什么花招,你若是连累了我,我就……”
“吵什么吵?”忽然间,马车帘子被拉开,车夫凶神恶煞的瞪了两个人一眼,宋玉彤立刻便安分了,而宋玉珠却闭上眼睛,她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一日,她听到了祁瑜和孟蓉的对话,内心挣扎愧疚,最终还是决定,宁愿冒着被欺负抛弃的危险,也不能让明照勾结国师府的人把祁瑜收藏的字画搬空。
所以,她摆了明照一道。
那天晚上,她趁祁瑜熟睡,便把祁瑜装字画的钥匙藏了起来,还悄悄换了地方,而到了时辰,国师府的人来了,跟着明照去了祁瑜的书房,最后却花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把锁撬开,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当时众人便理清了整件事情的脉络,自然而然,也发现了躲在背后偷窥的她。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那伙人全然不顾代价,竟然将她掳走,关在国师府严刑拷问,把她折磨的魂魄离体,生不如死。
如今……应该又是要把她送往南山吧。
听明照说,霄云楼的字画都被祁煊送到了南山的一处庙里保存着。
国师究竟是要干什么?那些字画究竟又有什么用处?
这个时候,马车却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车夫给他们两个送了两个馒头。
“只有馒头么?”宋玉彤看着那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馒头有些嫌弃,那马车夫却怒目圆睁,吓得宋玉彤不敢再说话了,人为刀俎,眼下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委曲求全。
宋玉彤大口大口的吃着馒头,很快便狼吞虎咽的吞了一个,吃完了便望着宋玉珠手里那个没掰几下的馒头,喉咙动了动。
宋玉珠乖乖伸出手,把自己的馒头递给了宋玉彤。
宋玉彤把头别过去,“我不要你的东西!”
“你吃吧,我喉咙好痛,咽不下去东西……”
宋玉彤迟疑了一下,但难捱的饥饿还是战胜了仅存的自尊,她接过馒头,掰了一小块留给宋玉珠,剩下的便毫不客气的吃掉了。
宋玉珠还是第一次见宋玉彤如此狼狈,心里也难免有些难过,宋玉彤吃完了,看着宋玉珠在看她,眼神充满悲悯,竟然有些恼怒。
“你看着我做什么?”
宋玉珠叹了一口气,“二姐姐,对不起你了。”
宋玉彤脸色不善,“你又想说什么?”
“我……”宋玉珠有些心虚,“我当初应该拦着你嫁给国师的,我怎么没有拦住你呢……”
“你什么意思?”
“我……我其实早就知道国师不是个好人,我不想你嫁给他的,但是你总是气我,我也生气,一气之下就想着不管你了,却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宋玉珠满心歉疚,当初真不该闹脾气误了宋玉彤终生的。
“不用你来同情我!”宋玉彤倔强的说,但眼泪却在眼眶打转,“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嫁给一个病秧子,你以为我会羡慕你么!”
嘴上说着不羡慕,但宋玉彤的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她不得不承认,她羡慕了,甚至是嫉妒了。
嫉妒宋玉珠拥有的一切,嫉妒得发狂,从小就嫉妒的发狂。
宋玉珠看见宋玉彤哭得这么伤心,心里就更难受了,她不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说你别哭了,但她越说,宋玉彤哭得就越伤心,“你打我吧,二姐,对不起。”宋玉珠到了后来,竟然也一起哭起来,只是她没力气,身子又虚弱,哭都哭不出声。
“我现在打你有什么用,我的人生已经被你害成这幅样子了,打你还有什么用?”宋玉彤捂住嘴,“你什么都要和我抢,抢父亲,抢夫子,抢夫婿,我所有的都是你不要的,宋玉珠,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要阴魂不散的跟着我?”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看了都难过,如果真要那样悲惨的在国师府度过余生也就罢了,最起码外人眼里还是风光的,可是眼下最落魄最狼狈的模样都被宋玉珠瞧见了,她怎么能不绝望?
阴魂不散……
宋玉珠低下头,“你再忍忍吧,我可能也活不了太久了……”
猫的寿命是有限的,她是死过一次的,所以并不怕死,而人的生命本来就是白捡的,她随时做好了被上天收回去的准备,歪门邪道得来的寿数不能长久,她早做好准备了的。
但临死前,怎么也得还祁瑜一个自由,他多年珍藏的字画,凭什么要交给国师呢,如果是为了她受国师掣肘,那更不应该,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继续下去的。
祁瑜那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他有那么干净的衣裳,那么干净的身体,那么干净的手指,他不该被国师这样卑鄙的人牵制,她宁愿暴露身份被打回原形,也要还祁瑜一个干干净净的人生。
宋玉彤听了这话,更是一惊,毕竟宋玉珠的死活也关系她的生死,她怎能说死就死?理智渐渐回归了大脑,她总算开始关心宋玉珠被国师囚禁的缘由了。
然而宋玉珠却并不想多说,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件事说清楚,宋玉彤有些生气,把头一别,又不太想和她讲话的模样了。
马车总算能安静一会儿,宋玉珠便闭上了眼睛,睡了一觉。
☆、第105章
墨菊有时候在院子里干活,经常能听到祁瑜的咳嗽声,她愈发担忧,私下里也和莫少欺说了好些次,莫少欺听见这话也负气起来,禁不住多发了几句牢骚:“身子是他自己的,他要糟践,我又有什么办法!”
莫少欺和东篱不一样,他本就不是国公府家仆,虽然同在祁瑜手下做事,但也未将祁瑜当主子看待,墨菊深深了解莫少欺这人的气性,知道强迫他不过,唯有温言相劝,“你闹什么脾气,我是知道你盼着少爷好,可要是让别人知道,还当你懈怠松快了呢,长公主心情不好,前两天还罚了几个下人,咱们也不要去找不痛快呀!”
左不过都是贵人,得罪不起的,莫少欺心里也知道,但他还是有几分脾气的,有时候总管不住自己刻薄的那张嘴,抬眼一看墨菊,他这小丫头处事倒是愈发稳重起来,不再复当年在庄子里娇憨天真的模样,这深宅大院果然是囚笼,待久了奴性都会加深,如果不是拿祁瑜当至交好友,放心不下他的身子,他早就带墨菊远走高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