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师就放心了!”钟二伯轻轻点头一顾,收拾一番,就点头出厨房。跨出大门的时候,盯着他背影的方成还暗自纳闷了好半天。但是他也没问,只道二伯有着神秘的身份,自然也离不开神秘的任务。这种事情,他这个小弟不好处理,唯有报告给老大才最为妥当。
陆府。
内室。
陆子淳悠哉悠哉地躺在浴桶里,神情得意地哼着小曲儿。
一旁拿着毛巾替其搓背的小厮福林则纳闷地在耳旁疑道:“主子,你这几日怎么总是在洗澡啊?”
“这不天气热么?”陆子淳神采飞扬地说。
“不会吧,主子,你这一天就洗了八次澡了!”小厮福林听后大为惊奇,便震撼地拔高了调问,“不说人了。就是个旁的什么,一天八次,皮也给搓下来了啊!”
“你有意见?”陆子淳恨恨地盯了福林一眼。福林连忙摇头:“主子,奴才哪敢对您有意见啊,这不关心你么?怕你洗澡伤寒了么?”
“好了,算我错怪你了。”陆子淳平和地一把拉过福林,“真想知道我为什么洗这么多次澡么?”
福林规规矩矩地点头。
“过来!”陆子淳转身,朝跪坐在背后的福林倾了倾手,“我悄悄告诉你。”
福林果然听话地把脸移过去,在还没近到陆子淳身旁,就见得浴池里这男人,一捧水花,自头顶漫洒而下。
片刻,那小厮成了狼狈的落汤鸡。
做奴才的,果真是不该问的就要闭嘴啊!
“大人,最近户部尚书上奏的这事儿你真的不管么?”福林挠挠头,“要知道,你可是兵部尚书,那些涌进京城的灾民,你再怎么也得看着管管的。”
“我说你,训斥主子呢。一天到晚就在我耳边念念叨叨的。”听着福林叽叽咕咕的话,陆子淳有些心烦地说。
福林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主子,您别怪奴才。奴才都是为了您好。好歹……好歹您还在这兵部尚书位置坐着呢。”被陆子淳这么一嚷,一向胆大放肆的福林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
“都还没打你呢,就开始哭鼻子了。”陆子淳瞠了他一眼,“好意思啊,你可是个男人呢。”
“不好意思……”福林怯懦地回答,“可这还是大人您第一次对奴才凶呢。以前您对奴才都挺温柔,可现在突然就凶了。”
“这么说来……”陆子淳故意地咧着嘴说,“那我以后可得好好地对待你才是了。”
福林一噎,垂头不语。
“好啦,这不还没对你动粗呢,就不高兴啦。”待戏弄到自己这个小跟班后,陆子淳一刻竟有些失望,不觉平缓了语气,笑眯眯地安慰他,“我对你说笑呢,你还真当真了。”他实心实意地拍了拍福林的肩,“你说的这点儿大人我心里明白着呢,放心吧,上边不会怪罪我的。不仅不会怪罪,还不会来招惹我呢。”
福林不以为然地扫了他一眼。
天子的心思,谁能猜得准儿呢?反正他可是不相信。
“大人我说真的?”陆子淳看他的眼神,就仿佛以为自己在吹牛。他有些不甘心,继而只能更加好脾气地解释给福林听,“我且问你,这次京城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福林心里甩了这陆子淳一个白眼:“主子,灾民。”
“哦,对,灾民。”陆子淳顺藤摸瓜的语气再次问道,“那……是哪里的灾民?”
“不是您说的遭水害的灾民么?”
陆子淳拔高了声儿:“说具体点儿,哪里的灾民。”
福林哆嗦地回答:“余……余杭一带的灾民。”
“嗯。说地不错。”陆子淳无厘头地夸了他一句,“这余杭一带的灾民不在余杭好好呆着,却跑到偌大的京城里来,说明了什么?”
福林心里有些鄙视自己这大人。这发大水不跑,还在灾区里等死呢?提的都什么问题?
陆子淳见福林不答,便只能自问自答:“算了,本大人告诉你。这灾民房子被水淹了,庄稼也被水淹……淹了。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又没有住的,所以他们只能从余杭一带的灾区迁移到这没有发生水灾的京城里来。”
福林兴致高昂地哦了一声,等待着下文。
“但是有一点……”陆子淳举起食指,“他们为什么不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家乡呢,明明这英明的陛下已经派人送了救济物品和救济金到得灾区。福林,你说说,为什么?”
福林想了很久,却仍摇了摇头。
陆子淳拿食指地戳了一下他这小厮的额头:“你啊你,该开窍的时候不开。”
“这说明陛下派送的那些救济物品和救济金根本没有到得老百姓的手中,对不对?”陆子淳点明其中重点。
“对啊。”福林啊地一声拍了拍手。
“想明白了?”陆子淳反问。
福林仍旧摇头。
陆子淳气恼地骂了句:“朽木不可雕也!”然后又平易近人地说,“如果这些救灾物资没有到得灾民手中,那么它们会去哪里了呢?”
福林这下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来:“肯定是当地地方官员给贪了。”
“贪了救灾物资,可是杀头的大罪。你觉得那些地方官会这么愚昧?”陆子淳恨恨地说,“他们是百姓官。自己和家人能不活都是一个问题他们还有心情去贪钱。我说你小子,要换作了你,你会贪么?”
福林畏惧地摇头。
“你敢贪么?”
福林继续摇头。
“你能贪么?”
福林这下嘀咕了:“那可说不准儿。”
当下,陆子淳用无可救药地眼神斜了他一眼:“没人性的畜牲。”
“主子,那不是他们贪的,还会是谁贪了啊?”福林好奇,“难不成那些东西还能自己自己长脚跑了?”
陆子淳逗他:“嘿,还真是他们自己长了脚跑了。”
“不会吧?”福林睁大瞳孔。
陆子淳得意:“不过啊,它们的脚是假的,是被背后藏着的人动了手脚。福林,如果是朝廷里的人利用权势将那些救济金和救灾物品在送往灾区的途中,就将它们劫了,或者掉包了。你说百姓们还能得到救助么?”
“不能。”福林坚决地回答后,忽然面露难色,“那么皇上一定会派官员去查是不是?”
“不错,余杭一带的灾民都跑到京城里来了,这皇上再怎么装疯卖傻也要给百姓一个交代,不能让他们寒心啊。”陆子淳感叹地念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连百姓的意愿都不管不顾了,皇上只怕就笨到家了。”
福林咦了一声。
陆子淳指指后背:“快,继续搓。”
福林又加大了力气。
“哎,只可惜了我那阿璃的媳妇儿要遭殃了!”陆子淳沮丧地把脑袋往后靠着,心神不定地念着。
福林越听越糊涂:“这事儿怎么又牵扯到卿将军那里去了?”
“只怪现下朝局动荡,没人能够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啊!”
渐渐地,陆子淳把头缩下去。又开始了漫长的泡澡之旅。
……
夜色笼罩当头,忠勇候披衣坐在窗户下,看头顶那轮明亮的圆月。
不多久,李诗语就端着汤药推门而入。她及时地去闭了窗:“爷爷,你身体还没好,就别在窗户旁吹冷风了。而且夜晚的风最冷,稍不注意,就又容易腿疼。”
“爷爷没那么严重。”侯爷笑道,“羽儿啊,快把窗户打开,爷爷还想再看看月亮。”
“不行。”李诗语嘟囔着嘴道,“喝了药再说。你这迟迟不好,孙女儿心里闷得慌。”双手将药碗递上,“传大夫说的,要安心,少想一些有的没的。这样病才好得快。月亮有得是,哪一天看不是看?”
“什么传大夫。”忠勇候小声责备道,“那是你传伯,可别没大没小的。在这候府里,除了你爷爷,你最该听的,就是你传伯的话。”
李诗语不耐烦:“知道啦知道啦,爷爷,羽儿求你快把碗里的药给喝了吧!”
“好好好,爷爷喝,爷爷喝!”忠勇候拿着茶碗,一口饮尽。
随之李诗语提着曳地的长裙,坐在了忠勇候的身旁,沉默不言地望着老侯爷。
老侯爷摸了摸李诗语的脑袋,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问:“爷爷的好羽儿,你怎么啦,怎么哭啦?”抬袖去抹李诗语的眼泪,却被李诗语急急避开。
“羽儿啊。”两人的手握了许久,那老侯爷突然泪盈眼眶,“爷爷的好羽儿啊,如果……如果哪一天爷爷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
“我不会有事的。”李诗语安慰他,“因为我相信爷爷不会舍得羽儿的。”
忠勇候听了这话便笑:“傻孩子,人生在世,谁又能躲地过一死?爷爷就算现在不会死,将来也会死。到那个时候……”他紧紧地拽住李诗语的手,“如果那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李诗语含泪点点头。
“羽儿,爷爷有件事儿从来也没对别人说过,一直搁在这心里头。”忠勇候泪眼如月光,“但是爷爷不想把这些话带到棺材里头。所以今晚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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