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潢,你自己说说,朕该治你一个什么罪啊?”
略显臃肿的莫潢匍匐在地,神医一个劲儿地打颤。
了解真相的皇上便在早朝,宣告一众,将这莫潢压下去继续坐牢。
不草草了事,只因为这莫潢是莫苍华的儿子,也是这垂垂年迈的鸿老夫人的孙子。所以他无法残忍地立马定罪。
但是看到殿中一旁静立不动的莫璃大将军以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于是待得早朝结束以后,他就命傅佑为公公将他召到了菖文殿里。
“莫大将军啊,莫潢大人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件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莫璃大将军摇头,语气生硬:“陛下,在这世上,臣只有一位兄长。所以陛下想要如何,臣就如何。”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多了。”皇上笑了下,就吩咐下去,把那杀人的莫潢流放到西北酷寒之地。
莫璃大将军叩拜,不发一言。
杀不了他,即便是流放,也是不错。
在第二天早朝时,皇上就按自己的这个想法将莫潢流放。与此同时,这件事儿便再也没有谁提起半分,算是从根本上掐断了安贵妃这边的阴谋。所以这案子一了解,哪边的人都没有得到获益。
第一,安贵妃和二皇子这边苦心经营的计谋彻底被抹杀。
第二,皇后娘娘那边少了一位朝堂官员,无论他有没有能力,都是和莫府紧密相连的一个关系。但是这个关系,莫名斩断了。所以依附的势力就此减弱。
只是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莫璃大将军,见到皇上结的这个方法,也不免心中烦恼,流放西北,至少还活着,哪一日这东宫太子当上了皇上,随便做个主,还是能将他给召回来。
所以他心烦意乱地躺在阁楼外的栏杆上,饮酒。李诗语前去看他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替其难过。
“对不起,我单单只想到了安贵妃那边会置他于死地。却没想过皇上那边会轻易地手下留情!”李诗语闷闷地坐到身旁,伸手将他怀中的酒樽拿掉了,“别喝了,喝酒伤身。”她竭尽全力地逗他笑,“想开点儿啊,就算没弄死他,也至少让他流放到西北去了,那里荒无人烟的。如果他身体底子差儿,照样活不过去!”
莫璃大将军知道她在想方设法的安慰自己因而心中一暖,只是温和道:“无妨,我也没想过上边会真的放了他。”
“我没明白,那莫潢都杀了人了,为什么还能堂而皇之地活着?”李诗语挠挠头,“难道人命真的不值一提么?”
“对错这个东西从来都不是法断。只能看坐在最高位的那位陛下的选择。他认为是对的,那便是对的,他若认为是错的,那自然也就是错的了。”莫璃大将军苦笑一声,“这就是权势和地位!”他停了停,忽而道,“只是羽儿,这种事儿我真不想牵连上你。你可知道,此事儿一出,莫府那边再不会给我好脸色了。我们之间……”
“怎么会?那让莫潢流放到西北的不是皇上么,怎么不去找他的麻烦,偏偏要来寻我们的不如意呢?”李诗语挠挠头,“大将军,你是不是胡思乱想了。”
“羽儿,你真是太天真了!”莫璃大将军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温柔地犹如绚丽的春日,犹如母亲触手的抚摸。但是尽管这样温暖的笑容里,也汇合了他惨淡的心绪。
对于一个手无寸铁的莫潢尚且如此艰难,又有何能力去抱母亲的仇?如何去杀那位身份尊贵的嫡母张氏张慧绾呢?
他神情黯然。
眉头蹙得非常得紧。
“没关系,不管遇到什么,我也会和你一起面对,大不了……大不了和他们斗上一斗,我还不信输地总是我们!”李诗语倔强地仰起脑袋,“大将军,你想,他们再如何受宠,也总有色衰的一天,待到那一天,我们再发动攻势。还不信打不过他们。”
“羽儿,你想得可真简单!”莫璃大将军腹诽了一声,手指去抚上李诗语的脸庞。
李诗语拿难道蹭了蹭那双大手,安慰道:“不要难过了,还没做之前,我们绝对不能够自己吓自己。以后,有我陪着你一块儿,一起,还怕谁来迫害我们。要记得,我做人的宗旨。”
莫璃大将军畅快地伸出四指,同李诗语齐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李诗语学着莫璃大将军的语气,搞怪道:“错啦错啦,少了好几个字呢。”
莫璃大将军模仿着李诗语的表情,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闷声回答:“没办法,手指头太少啦!”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那飞荡着阁楼外的寸寸青丝,像鸳鸯一样成双成对。
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无论日子再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
莫璃大将军亲呢地吻了吻李诗语柔软细腻的脸颊,笑声中别有一番甜蜜。
另一边,得知莫潢被皇上流放到西北的张慧绾则一脸悲痛地守在城外。
她哭,她喊。
她甚至心痛得跪在地上。
但是被扣押着的莫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那儿声嘶力竭。他甚至无法去拉她起来。因为身旁护送的两位衙役,紧紧地贴在身后。而且莫潢的手上和脚上还缚上了铁链。凭他如何挣脱,都百无一用。
在城外望着的人,除了那悲痛欲绝的张慧绾、鸿老夫人外,还有张氏娘家这边的人。莫潢的外公,以及那位气势威严不输鸿老夫人的祖母。
只可惜,这一行人只看到了莫潢凄惨地流放到西北。却没有谁记得在鄞州之时,那位因受莫潢威胁而被害得自杀的女人以及那位为了正义勇敢伸张的刺史。
权力和地位让公平惨淡。
“潢儿,潢儿!”张慧绾还是快步跑到了莫潢的身旁,她还是想要用尽全力去拉住自己的这个儿子。不仅想要拉住,她也许更想抗旨,但是身旁的丫鬟以及她的爹娘都还是紧紧地拉住她。
“慧绾,不要哭,不要哭!”那白发盘髻的女人,用力将张氏固定在自己的身前,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如此愤怒,“潢儿的债,我们迟早要讨回来。”
“对,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一定!”张慧绾的红唇似乎太过用力,以至咬破,唇角泛着猩红的血渍。旁人看来,也不知道她心里盛下了多少的恨和怨。
之后,她淡定地,从容地站直。挣脱双手,静静地走向莫潢。
两个衙役对视了一眼,走到了身后。
张氏鞠了一躬,沉着地走到莫潢的身旁。
“潢儿,西北地方太冷,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保重身体。”她说话语无伦次,但说话还挺理智,“不要害怕,潢儿,娘一定想办法把你从西北接回来。相信娘……相信娘……”
莫潢看着张慧绾,痛哭流涕,眼神虽然悲伤,却还是不失信任地点了点头。带着手链的手伸过去。母子俩拉了一会儿,就被迫分开了。
因为莫潢要启程前往西北。
他背着一个包裹,依依不舍地踏上了行程。但是他离别时的不舍和痛苦却深深地映在身后这个母亲的眼里。
这时的凄凉,她一定要一五一十地要回来。
此后几日,莫府消沉。加上莫苍华的忌日,鸿老夫人也神情恍惚。
在当天,前来莫府祭拜的大臣有很多,一大半都是朝堂之上同莫苍华为官之时的同僚。当然也不乏一些后辈。
只是除了他们以外。
还有莫璃大将军和莫泉大公子。
府中外戚颇多,因为莫潢被流放西北,也难免为此打抱不平,将这事儿牵连上他们两兄弟。
莫泉大公子浑若不知。原本的他就是那么一副严肃的面,此刻,倒也没有必要在意。
二人容貌俊毅,所以外戚的大部分闺家小姐都会为之痴迷和害羞。所以参与谣言,认为莫潢惨死,是因为莫璃大将军见死不救的,男的居多。
李诗语身为卿羽大将军,自然也要前往。当然也算是代表了卿府的一份子。
可是,她实在不懂,这自家人的忌日,为何会连朝堂的大臣都惊动了。
难道莫苍华的人缘那么好?
老天啊?
其实,每年莫苍华的忌日都会有很多人前来吊唁,就跟才死不久一样的情景。就是宫里面的皇上,也因为是他忌日,吩咐御膳房不食晕菜。
对他恩宠可想而知。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点儿,莫璃大将军和莫泉大公子才会特别的痛苦不堪。
这个负心的爹死后还可以有很多的人前来拜祭。而他们那个因爱而死的娘呢,则相当于一遍一遍地重复幼时,娘亲在他们面前死去的那一幕。那一幕太过悲凉,悲凉地只剩下他们两兄弟。
此刻,他们还得依照礼制,手拿香,款步上前,然后匍匐拜倒,重重地叩首。脸上还必须表现得不温不怒,且还要诚心有加。但谁能体会,这种拿小刀在心上刻着的折磨,真的比让他们死还难受。
李诗语就站在莫璃大将军的跟前,明显感觉他接过香之后,双膝的那一颤。
“小心。”李诗语顺便拽住他的手臂扶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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