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梧眼睛向下看,说出一句:“看你命好。”又抬眼看她,眼圈儿已经泛红。吸口气,一翻身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薛娘愣了半天,看来这戏演过头儿了,容易出事儿。
谁也不知道冯斯最后被如何处置了,他们这群下人只看了一场审讯的戏,连个结尾也没见到。只是管家被罚了两年工钱,打了五棍子,便没事儿了。管家连说宸王开恩,对下人宽厚。
又过了几天,王府热闹起来。唢呐吹的震天响,吉祥话张嘴便是一大堆。因是纳侧妃,仪式也没那么隆重,只是挂了红,弄点儿动静出来就罢了。
侧妃蒙着盖头,薛娘在丫鬟堆儿里没看见长什么样儿,宸王那天倒是精神得很。瞧见他面带喜气,薛娘竟有些心酸。
说不清是因着吃醋,还是心疼他被人这么欺负。
过场都走完,事儿都弄清了,也就晚上了。宸王没与侧妃待在一个屋子,自个儿在书房。命人若是有人来府,定要来报。
话刚交待毕,就有小厮前来说有人要见王爷。
宸王神色一凛,整了衣襟,藏蓝色的绸缎衬得他尤为贵气。亲自走到大门口迎接,果然是皇上。他与宸王容貌有几分相似,都是鹰钩鼻,俩眼睛深邃。
皇帝一见到宸王,就笑着调侃:“你府上刚办完喜事儿就是不同,老远就觉得这地儿有喜气。”
宸王连忙跪地行礼:“我早已命人将府里的披红都摘下,请皇上入府歇着。”
皇帝笑眯眯地让他起来,问了一句新纳的侧妃在哪间屋子。宸王道:“甭管是哪间,王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您的,我这就带你过去。”
来到一处院子,假山似是真的,已经入夜,借着灯笼里透出的光,看着十分有趣。还栽种着夜晚开的花草,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宸王指着一间房道:“那便是了。我不多打扰,还请皇上容我退下。”
皇帝点点头,然后打开屋门进去。房门关上后,里面立刻娇笑阵阵。宸王打量了这院子一番,握紧了拳头。听着里面放肆的浪.语,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薛娘正在书房前站着,方才有人来传话,说王爷要她在这儿等。也不说什么事儿。等了大半天,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又不敢进书房等,她心里直上火,在地上来回走。
宸王过来后就看见薛娘跟只无头苍蝇似得。月光透过叶子的间隙,斜斜洒下,落在他的衣衫上,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但一说话,就让人生厌:“你在那儿瞎转悠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晚上耗子成精了。”
薛娘这才注意到他来了,她被热天弄的烦躁,又被蚊子咬的难受,听见他这么说,顿时气得脑仁儿疼:“爷,您大晚上的命人把我叫到这儿来,又说我耗子成精,您什么时候添了养耗子玩儿的爱好?”
宸王听得直摇头:“我没这爱好,你倒是喜欢把自个儿比作耗子精。”
薛娘气得直瞪眼。
宸王见她真急了,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柔声道:“行了,今儿委屈你了。”
薛娘点头,给他看胳膊上咬的包,一个连着一个,红肿了一大片:“你看,可难受了。”
宸王握住她的手,看了看:“笨,一大个活人让蚊子咬这么多包。”
薛娘道:“蚊子也是活的。”
他叹着气打开书房门,坐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把她拉到大腿上。见她还去挠胳膊,宸王看了一眼:“都快挠破了,到时候留了印子看你怎么办。”
薛娘不在意:‘蚊子咬的包,抓破了过几日印子就消下去了。“
书房抽屉里备着药箱,宸王从中拿了药给她抹上。清清凉凉的,痒意顿时减了许多。薛娘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宸王觉得有趣,伸手去摸她的眉。刚抹完药,手上味道呛得很,薛娘眼泪儿顿时就下来了。宸王连忙用手给她擦,结果帮了倒忙。薛娘用手推搡他,拿了腰里别着的手绢擦拭,却怎么也止不住。
就这么可怜巴巴的流眼泪。
宸王看了她半天,忽然把薛娘搂在怀里,过了半天才问她:“若是给你名分,想做什么。”
薛娘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忙着拿手绢擦。听见宸王这么问她,哪里有心思回答,只是抽噎道:“爷给我什么名分,我便要什么。”
窗外的促织叫个不停,一轮圆月正当空。屋内二人相拥,静默不语,除了薛娘低泣。半晌,宸王放开她,看见薛娘还在哭,嫌弃道:“怎么哭个不停。”又想给她擦眼泪,薛娘连忙往后躲。
宸王瞧着她这副样儿,发出笑声。忽又叹气道:“真是我给你什么,你便要什么名分?”
薛娘边擦泪边点头。
宸王摇头,她这哪儿像同意的样子。单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把书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把薛娘抱上桌。
薛娘一惊,哭着问:“你干嘛?”
宸王眉毛一挑:“洞房啊。”
☆、第30章 狐媚子X王爷男(七)
薛娘一巴掌把宸王的手拍开,袖子一擦眼泪,斜眼看他:“洞房?你进错屋了。不去那挂红绸的屋子里,来这都是些书画的房里做什么。”
宸王眉毛一拧,看着她叫板:“你长本事了,方才谁说的我给什么名分,她就要什么的?”
薛娘歪头道:“我也早跟爷说过了,那是假话。”
宸王又去捏她鼻子,薛娘这回学聪明了,一下躲开他。宸王也不放过她,俩人闹了一阵儿。他也没了兴致,让薛娘回住处歇息。
薛娘准备起身回去,拍拍一直搂着她的宸王:“你倒是放开我啊,这样我怎么回去?”又悄声说,“要不你抱我过去?”
宸王没理她,抱怀里揉搓了会儿才放开。薛娘被他弄得脸跟涂了几层胭脂似的,宸王摩挲着她的下巴:“你自个儿照镜子瞧瞧,这模样像不像新娘子。有你在这儿勾着我,我不找你洞房找谁?”
薛娘嗔怪地去推他。
宸王又被她撩拨起来,双手制住薛娘。俩人折腾大半天,早把让薛娘回去的话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薛娘软着身子出了书房。
宸王揉着额头看见书桌上的凌乱,还有地上一堆的书卷公文,愣了半天。忽然摇头笑道:“狐媚子。”
新来的侧妃天天在院里不出门,身边伺候的也就那几个丫鬟。府里的下人见过这位侧妃模样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薛娘就是没见过她容貌的那堆人里面的其中一个。得着一次机会,偏巧给侧妃送新做好的衣服的丫鬟中暑,身上又是发热又是闹肚子,薛娘瞧见了说要帮她。那丫鬟还不敢,生怕薛娘惹了祸事。薛娘也不强求,果然那丫鬟忍不住往厕所跑,只好不放心的把衣服交给她。
薛娘到了侧妃院子里,瞧着精致的景儿,暗自道还真是够用心的。进屋里请了安,也没抬头,就听温柔的女声:“起来吧。”又叫身边的丫头把衣服接过来。
薛娘这才起身,抬头看她。眉目如画,身量纤纤,低头一笑,明艳动人。
侧妃轻言细语道:“大热的天儿,还难为你跑来跑去。怪热的,快坐下歇歇。”又唤丫鬟,“拿冰镇果子来,让她消消暑。”
薛娘神情平静,施礼道:“万没有这样的规矩,这本就是下人该做的。我也得回话去,告退。”
侧妃却不让她走,让薛娘过来拉着手道:“一进府就听他们说丫鬟里数你机灵。怎么刚来了我这儿就要走。”
薛娘只管笑。觉得被她拽着的手发麻。说了会儿话终于出来了,薛娘站在日头底下好好晒了晒,全身出了汗,她才舒服些。
侧妃居然已是个死人。一接触到,就觉得她浑身都是阴气。全凭邪术吊着一口气,绝活不过半个月。算算那个时间,就是宸王谋反失败的时候。
皇帝情深,怕是未必如此。
自从知道这事儿后,薛娘就没睡过安稳觉,天天琢磨着皇帝把死人安排到这儿,除了找个由头逼宸王动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思。事儿没想清楚,眼圈却愈来愈黑。宸王见了直皱眉,问她脑子里都想什么,大晚上也不闲着。
薛娘正有事儿放在心上,哪儿有空搭理他,把他推开便扭头干活去了。宸王说她没规矩,薛娘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宸王怔住,气得不再与她说话,自个儿一个人待着看公文。过了会儿就瞟一眼薛娘,她正拿了抹布擦桌子。再瞟一眼,还在擦。一本公文看完,她还是没收拾停当。他把公文放桌上,哗啦一声弄得特别大。
薛娘下意识地朝那儿看一眼,宸王注意到她看过来,连忙正襟危坐,薛娘莫名其妙,又继续忙活着。宸王气得不再看她。
薛娘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不由叹气把这事儿先放到一边,这才想起来宸王。她倒了杯茶送过去:“爷,看了大半天,歇会儿喝口茶润润嗓子。”
宸王自顾自的看着,没理她。薛娘以为他用着心没听见,又叫了一遍,宸王还是不说话。她这才觉得不对劲儿,还是系统提醒说他闹情绪了。
薛娘莞尔,把茶杯放桌子上。半蹲着身子,头伸到他眼前,带着揶揄:“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