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邱甩了甩袖子,作势要往屋外走,刚迈出一步,动作停住。他转头笑笑:“我出去干啥。你不是说要我在你家待着吗。”
他把板凳搬到床前坐下,还把剪了多半截的衣摆整整,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薛娘。
薛娘这会儿难受得紧,连跟系统诉苦的心气儿都没了。闭着眼昏昏沉沉的睡着。根本没力气走路,只能等等看会不会稍轻些,到时候再去看病。
过了会儿,薛娘睡得正起劲儿,就听季邱大声把她喊醒了,她懒得说话,沉沉的嗯了一声。季邱反倒不说话了,薛娘晕晕乎乎的,也顾不上计较,又似是半梦半醒。
突然季邱又叫她,这回让薛娘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他,带着怒气:“你到底干嘛?”一说话就觉得嗓子发干,嘴唇也翘着白皮。
季邱默默不说话,看了她一眼,从凳子上下来,去放杂物的地方,找出茶壶倒了杯凉水到床前递过去:“给你。”
薛娘看着那杯水是真想喝,她舔舔嘴唇,顿时觉得更渴了。可她已经没力气起来,只能躺在床上,用眼神盯着那杯水。
还好季邱开窍,爬到床上跪在那儿把薛娘扶起来,水杯凑到她唇边,润凉的水入了五脏六腑,瞬间好受许多。待薛娘喝完,又跑去倒了一杯,再如此喂给她喝。
☆、第19章 俏寡妇X小孤儿(七)
季邱把杯子放到桌上,回过身看薛娘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低头静默了一番,再抬头眼睛看向门外,嗫喏了会儿道:“我早饭呢?”
薛娘本就晕乎着,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季邱那里却忽然爆发了:“你不是说干活就有饭吃吗,我给你倒水了,饭呢?”
他像只被拔了牙的狼崽子,捡起两块儿石子当做攻击的武器硬撑着。
薛娘忽然低声笑着,双眼惺忪地对他道:“把褥子掀开,角落压着钥匙。柜子里有钱匣,你打开它拿几个铜板,去买些吃的去吧。”
刚说完话,薛娘眉头瞬间皱紧,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嘴里哎哟哎哟。季邱下意识走过去,刚低头要看她的脸,就见薛娘换了个样儿,双眼含笑地看着他。
季邱气恼地去掀褥子,将它掀得老高,带起一阵风。薛娘受不得风,顿时冷得直打哆嗦。他手下动作停住,手臂生硬的大力摆动,手腕却轻柔得很,将褥子放下,没扇起风来。
他拾了大概二十个铜板,不由得看薛娘,她却仍闭着眼睛,丝毫不在意他拿多拿少。季邱心里有种无名火,他过去说道:“我不白吃你的饭,剩下的钱我拿去给你抓药。”
薛娘闭着眼应声:“嗯。”
季邱憋着气,重重踩着地面出门去了。
薛娘这会儿是真难受,方才她让季邱自个儿拿钱,算是崩了个小人设。系统迫不及待地用了发电功能,丝毫不顾念她俩之间的情分。
系统道:“情分?你知道你之前撒泼的影响么,到现在季邱的好感度还是零。咱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感冒加上电击,薛娘都麻木了,感觉不到世上的任何事。
外面凉风阵阵,季邱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往镇子上去。青岭村之前来过一个游医,那时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方便得很。只是过了一段时日便走了,再想看病,就要到镇子上的药铺。不仅路远,价钱也不便宜。
路上旁人见了他,都要停下扯着脖子看。季邱也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看看正上升的日头,加快了脚步。
药铺门口有人正在筛药粉,把留在上面的碎渣再拿回去重新磨。出来进去的病人,都要跟他道一声好。季邱走到药铺门口,正要抬脚进去。那人放下手里的筛子,把他拦下:“你进去有何事?”
季邱瞪他一眼:“来药铺自然是看病,谁上这儿吃饭?”
药童本身好斗,这才被师父派来做这些碾药的细心活,指望能磨掉他身上的锐气。今儿本是看见季邱衣冠不整,怕是进药铺捣乱,才多此一问。却听他这般回答,顿时恼了起来,叉着腰似要吵架:“你这人说话咋这么没礼数,你精神得很,哪里用看病,走吧走吧。”
说完作势就要轰他。
季邱不耐烦地瞧他在眼前乱晃,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进了药堂。药童在后面气恼地直跺脚,又不敢进药堂扰了师父。
季邱把薛娘的症状说全,老大夫写下一张方子,让他到旁边儿的柜上抓药。常见的风寒,药材也不名贵,他带来的钱还剩下五个铜板。
提着几包药往外走,那药童还在门口守着,只等他出来后报仇。刚叉上腰,季邱就从他面前过去了。药童一怔,连忙追过去,就听师父在里面喊:“药粉筛好了没?”
他停下脚,回头答:“好了好了,我这就端过去。”
季邱手里攥着五个铜板,回村子的路上顺带看了看边儿上卖吃食的。他凑到卖韭菜盒子的摊上,问多少钱一个。
摊主看他衣裳破旧,不想理他,又瞧见手里攥着的铜板,说了一句:“猪肉馅儿的,五个铜板一个。”
正巧一个韭菜盒子出锅,摊主低头铲出来,烤的两面焦黄,香味四溢。季邱咽了咽口水,伸手准备掏钱,摊主带笑拿纸去包。
他又把手收回来,摇头道:“我不要了。”
摊主沉下脸,皱眉赶他走:“你来这儿搅和什么,大清早的,真是……”后半句没说出来,在嘴里嘟囔着。
季邱转身到旁边的包子铺,那小二哟喝着:“一文钱一个,五文钱六个了。”他递过去带着手心热度的铜板,接过六个包子。
他一手拿着包子啃,大口连着吃了两个。看着手里剩下的四个,再用纸包好。回去的时候,季邱走得更快了,脑子里想着老大夫告诉他煎药的法子,还怕薛娘家里没药罐。
到了家,季邱把门打开,院子里跟他出门时一个样儿。屋里也是,躺着的人连姿势都没换。听见有人进门,薛娘软着声音道:“回来了啊。”
她人没力气,声音跟猫叫似的。听得季邱心里直别扭,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药给你买回来了,我这就去煎。”
薛娘唔了一声。
季邱把包子拿过去给她,她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想吃。你给我倒杯水。”
一番好意人家还瞧不上,季邱把包子扔桌上,气呼呼地去给她倒水,薛娘连着喝了几杯才觉得身上的火气降了些。又软趴趴地躺倒床上,强打精神问他:“你吃过了没?”
季邱道拎着药包,走到门口没停,直接回话道:“吃了,买了十个包子,那四个是给你留的。”
厨房里,碗筷,酱油醋一应俱全。季邱找了一个遍,都没看见药罐。他心里叹气,早知道就该多拿些铜板,眼下药是买回来了,拿什么煎。
他隔着院子喊:“家里有药罐没?放哪儿了?”
薛娘扯着嗓子,又咳嗽几声:“应是在柜子里收着,平时用不着,你找找看。”
季邱听着咳嗽声心里烦得很,把凳子搬到柜子前面踩上去,一边打开柜子门翻找,一边嘟囔:“真麻烦。”
柜子里全是些零碎东西,表面落了一层灰。药罐在后面放着,底部有一圈被火烧的痕迹,季邱小心翼翼把它抱下来,沉甸甸的。
药罐里面也脏得很,他用水好好洗了洗,然后把药放进去泡好。待药罐里的水沸腾起来,季邱连忙把火弄小,药罐上的盖子错开一些,慢慢熬着。
他坐在灶台旁边,两眼直直盯着药罐,不一会儿就出了神。
药熬好后,顺着壶嘴倒进碗里,苦味弥漫在鼻尖。一副药喝三次,这一碗满满的要一回喝下去。薛娘认命地闭上眼,咕咚咕咚咽下去,又猛灌了几杯水,那股子苦味还不散。
她皱着脸把药碗递给季邱,让他拿走。季邱见她这幅样子,觉得稀罕,原以为她是个泼辣的人,竟害怕苦。他嘴角一勾,把桌上的包子拿到厨房。又烧了水,把已经凉透了的包子热热。
拿盘子装上冒热气的包子,进屋后薛娘看着没那么萎靡,额头上都是吃药后发的汗。他把被子披在她身上,怕不当心又加重病情。然后把盘子放在炕桌上,手过去摸她的额头,热度果然退了。
薛娘这会儿也有心思吃东西了,这几天没沾荤腥,早上肚里也没进食,闻见包子的香味,坐起来拿了一个吃。里面都是些肉末,找不出整粒的肉来,咬下去满口都是韭菜。怪不得那点儿钱买了药,还能再买十个包子。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季邱站在床边看着她吃。薛娘吃了两个后,把剩下的往他那儿一推:“你吃吧,晌午到了你也还饿着。”
季邱皱眉:“我说了买了十个,这是你的那份儿。我不吃。”
薛娘道:“你怎么回事儿,你不吃这个,难不成让我再起来给你做饭?我现在这样子,你……”
没等她说完,季邱又恼了,抬脚就往外走,说道:“不用你做饭,又饿不死我。”
薛娘被他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让他吃个包子,怎么倒成了他仇人。
过了五天,薛娘身上才没那么虚,能下床干些活儿。这几天光让季邱跑来跑去,八岁大点儿的孩子这么使唤,她心里实在不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