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卧室的门，荀朗走出去，客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他顿了下脚步，抬头往厨房望去，只看见餐桌上放着的早餐。脚下一转，荀朗走回去拧着门把锁推开次卧的门，里边依然不见人影。怔楞地站了会，荀朗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跨进主卧，视线锁定一处望去，果然不见徐奕辰原本挂在墙上的背包，昨日被他放在书桌上的信也不见了。
靠在门框上，荀朗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意味不明地笑了。
荀朗回家了，自己去车站坐的车，事先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他到家时，姜老太太正和隔壁的一位老太太在聊天，不经意一扭头就看见荀朗挥着手朝自己走过来，吓了一跳。荀朗笑着喊自家姥姥，又朝邻居老太太礼貌地喊了声。那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姜老太太见着外孙那高兴摸样，便说自己还有点事，改天再聊。
荀朗挽着姥姥的手进了屋，姜老太太虽然高兴但还是嗔怪：“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让你黎叔去接你。自己坐车回来还得倒车。”
荀朗扶着姥姥坐下，把背包拿下，看了眼楼上：“没事。我爸妈今天还上班呢？”他说着边朝一楼的书房走，推开门却没看到荀老爷子，又问道：“我爷怎么也不在？”
姜老太太拉着宝贝外孙坐下，拿起削皮刀要给他削苹果，荀朗赶紧接过来自己动手。姜老太太由着他：“今天周六，你爸妈不上班，说是有个朋友要商量点事，你回来前不久走的，估计下午回来。”她顿了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下摆，才又说：“小区花园那边的凉亭这几天老有人围着在学唱戏，你爷爷好像很感兴趣，已经连着两天过去围观了。”
荀朗点点头，把削好的苹果分了一半给他姥。姜老太太难得和外孙坐着聊会，从学习到生活是面面俱到，听着外孙现在在外边住还有人给做饭，有些惊讶。
“那小辰还会做饭呢？”
荀朗笑着说：“嗯，挺好吃的。”
姜老太太便又问了一些徐奕辰的事，听到荀朗说他现在给一些初中生补习，空余还能给他也讲讲题，直夸这孩子懂事，没能去上大学实在是可惜了。
“姥，你会做鱼吗？”
还在为徐奕辰惋惜着，忽然听到荀朗这么一问，姜老太太愣了下：“做鱼？”
荀朗抽了张纸擦手，说到：“嗯，做鱼。”想了想又补充道：“有没有哪一种做法最简单最容易学得？”
姜老太太回过神问：“怎么突然问这个？”听到荀朗回答想学做鱼更是不可思议：“怎么突然想学做鱼了？要想吃的话在外面买不得了。”从没进过厨房的宝贝外孙居然开口说要学做鱼，这让她老人家实在是惊讶不小。
荀朗摇头：“外面买的没有自己做的好。”
荀朗坚持，姜老太太虽然没有问出具体的原因，最后还是答应了，刚好今天早上买菜就买了条鲫鱼在冰箱里放着，说教就开始教了。
荀老爷子回来时，看到宝贝孙子先是一喜，继而又看到他穿着围裙拿着锅铲跟姜老太太在厨房里忙活，有点不高兴了。嘀咕着说姜老太太没事教荀朗做什么菜。
荀朗把锅盖盖上，放下锅铲走出来，看见他爷不太乐意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解释说：“是我让姥教我的。待会鱼汤煮好了，爷你帮我尝尝味道。”姜老太太擦手走出来，没好气地瞪了荀老爷子一眼。荀老爷子没理会，刚才荀朗说的话让他很受用。
下午荀东夫妻俩回来，先进屋的卢念婷喝了剩下的汤，直说儿子遗传了自己会做饭的基因。荀东后一步进屋，看了眼见底的锅，没什么表示。
当晚父子俩谈话，荀□□如其来问了儿子一句：“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坐在木制躺椅上的荀朗楞了，放下手里边的合作项目资料，正襟危坐地看向父亲：“您怎么看出来儿子我交女朋友的？”
荀东拿下烟头，轻笑了声。这进厨房学做羹汤，他当年追妻子时用过，能不知道吗？
荀朗沉默了会，吸口气认真且严肃地说了声：“不是女朋友。”
荀东掐烟头的动作一顿，随即吁了口气，烟雾缭绕。他理了理自己还没有脱下的西装外套，换了个话题说：“有没有想过大学要去哪上？想学什么？”
荀朗被问的一愣，摇摇头说：“没想过这个问题。”
“明年就高三了，要是有空就想想。”荀东说着，忽然扭头看了眼放在书桌上的档案包，犹豫了下才说：“你也可以问问徐奕辰的意见，不是说他去年高考考了间不错的大学吗？可以问问他要是能再上大学是不是还和原来一样的想法。”
荀朗侧头看父亲，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应了。
……
徐家，徐奕辰和徐奕辉并肩躺在床上，徐奕辰跟弟弟聊天。
徐奕辉还有些不敢相信，侧头看着他哥：“哥，你真辞了小卖部的活了？”
徐奕辰嗯了声，为了这事他今天回来被母亲说了一通。原来亲戚那边早就把这事给家里说了，徐奕辰猜也知道那边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不然母亲也不会这么生气。即便徐奕辰拿了补习的钱给她证明自己现在做的活比之前挣得多，但母亲还是很担忧，几次说到他不应该自作主张。倒是徐老二一直在旁摆手，说大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分寸。
徐奕辉翻了个身趴着，有些崇拜地说到：“老妈不懂，但我知道，哥，你居然能给人补习挣钱，真是太厉害了！”
徐奕辰被夸的有点脸热：“其实我没做什么，要不是有……有荀朗和他的朋友帮忙，我现在可能还是在一中干活。”
徐奕辉赞叹：“荀哥也厉害！长得帅人还好，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徐奕辰听着弟弟夸赞荀朗，想到什么眼神微微闪了闪，轻轻咬了咬嘴唇。
第二天中午，徐奕辰吃过饭便打算回县里。娄美丽今天没下田，听到他说要回去，放了手里边正在忙的活，去厨房打包了几颗咸鸭蛋和一小袋的生毛豆：“这毛豆是昨天刚搓下来的，拿回去记得把袋子打开不然该坏了，最好这两天就给它煮了。”说着从兜里边掏出几张钱就要塞给徐奕辰。
徐奕辰当然不要，摆着手说：“我这还有呢，够用。”娄美丽只怕他现在不在一中干活了，又不明白他昨天说的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硬是要把钱给他：“出门在外都要用钱，吃不饱又怎么能挣钱呢！”
推拒了几下最后徐奕辰只得无奈地收起来，娄美丽手里有活，便让小儿子送徐奕辰去等车。
一路颠簸着回了县城，徐奕辰等着车厢里的人下的差不多了，才提起东西下车。刚好进来辆长途汽车，人不少，徐奕辰绕过人群，刚要往出站口走，一抬头却看见一辆自行车停在了面前。
荀朗单脚着地，挑眉看着人：“上来。”
徐奕辰捏紧了手里边的袋子，深吸了口气，笑着朝人走去。
☆、第七十四章
徐奕辰走到荀朗面前，荀朗敞开手臂等着他坐上去，徐奕辰摇了摇头：“我想走回去。”
荀朗没有反对，抬腿下地，伸出手去，徐奕辰将手上提着的袋子递给他。荀朗接过去挂在车把手上，又说：“包也给我。”徐奕辰犹豫了下才摘下来，荀朗顺手拎过甩在自己背上：“走吧。”
明明有辆自行车，俩人却要步行，路人很是不理解。
沿着街道的右侧缓缓走着，走过了半路，徐奕辰忽然轻笑出声，开口：“我跟家里人说了补习的事……我弟他很崇拜你。”荀朗侧头看他，没有接话。
“不过我妈好像觉得我还是在一中干活比较好。”徐奕辰说完有些无奈地低下头。
荀朗没见过徐奕辰的父母，并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可是从之前徐奕辰零散说的一些事，大体是能猜到他妈妈的想法。想了会说：“下次，下次我跟你一起回去。”
徐奕辰停下脚步看他，荀朗认真道：“你说不清的事，我去跟你妈妈解释。”
解释吗？补习这事还能解释清楚，可是……他和荀朗的事，能解释的清吗？他们会听自己，亦或是荀朗的解释吗？答案显而易见是不可能的。而且并不只是他的家人，荀朗也有那么爱护着他的长辈。一想到这些，徐奕辰便觉得有无边无尽的压力在向自己靠拢，无奈的是，他一点也不想向他们妥协。
“在想什么？”
荀朗的问话把徐奕辰从沉思中拉回来。徐奕辰抬头，看见墙上前不久自己挂上去的日历，忽然有些鼻子发酸。他用力地瞪了两下眼睛，扭头朝荀朗微笑：“我在想你说的话。”
荀朗问：“想明白了？”
徐奕辰答：“明白了。”其实早些时候就明白了，只是有些不敢确定。
荀朗笑了，几步走过去将徐奕辰搂在怀里。徐奕辰没有躲，任他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脑袋顶上，只是一秒的犹豫，便抬起手同样拥抱着对方。
“不要害怕。”
徐奕辰闷声摇头：“我不害怕。”
这一刻的荀朗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虽然他比自己还小，不够成熟不够强大，可是徐奕辰相信他会成长，而自己也在努力，终有一天他们会有能力去守护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