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繁篓毫不客气的接过来挂了帘子,又将顾若离拉起来:“等会儿睡,把这被子垫在下面。”
顾若离坐在角落里,看着被子皱眉,霍繁篓好像料到她在想什么,漫不经心的道,“这世上有种好,叫成全。他要报恩,你成全了他也算是做善事!”
顾若离没搭话躺下来接着睡。
第二日天亮时分,他们在一个山里歇脚,一行人并未扎军帐,倒地就睡,便是赵勋亦是靠在一根树干上睡的极沉。
顾若离明白,这些人都有经验,即便不困也会强迫自己睡觉,只有睡足了晚上才有体力继续赶路,不会成为拖累。
所有人都睡下,顾若离便闭眼休憩……山林里静悄悄的,鸟雀在耳边清啼,直到下午时分众人才陆陆续续醒来,埋锅造饭清洗头脸,天入黑时已收拾停当,继续上路。
顾若离和霍繁篓没了交谈,一上车两人便闭着眼睛休息,这样的赶路他们没有试过,若不好好休息,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生病。
顾若离睡的很浅,来来回回的做着同一个梦,忽然,车颠簸了一下!
咚咚咚,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钉在了她的车壁上!
顾若离和霍繁篓同一时间睁开眼睛,一阵轰鸣声传来,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逼的马车骤停,马儿长嘶慌乱不安。
☆、027 马匪
“姑娘不要出来。”胡立压着声音,说的很快,“我们遇上马匪了。”
霍繁篓立刻掀开车帘,蹙眉骂了一声,道:“路被堵住了。”
顾若离也掀开另外一侧车帘。
纵然她做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清冷的月光下,高有三四丈的峡谷两边火把漫天,她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一支支箭头正对准着他们,泛着冷冷的杀气,她又朝前看去,前面的路被一块巨石堵住,刚才她听到的震动应该就是这块石头引起的。
看样子是自山顶推下来的!
西北马匪多,尤其在这样的山里,经常有匪帮出没打抢路人钱财,看这情形这班人应该常在这条峡谷出没,对地势很熟悉。
“他妈的。”顾若离听到周铮骂了一句,啐道,“这些龟孙子,居然敢打劫我们!”从来都是他们劫别人,还头一回遇上被人劫的。
陈达道:“他们人多势众,你不要擅自行动,一味逞能。”
“你怕个屁!”周铮喝道,“莫说三百人,就是三千人老子也不眨一下眼睛!”
陈达摇头,无奈的看着他。
顾若离放下车帘,霍繁篓低声道:“一会儿若时机不对我们就往后逃,出了峡谷就是官道,他们见我们身无长物不会追来的。”
“恐怕走不了。”她摇了摇头,“后路已经被堵了,这么多人即便硬拼出去,也必然损失惨重。”
霍繁篓脸色微变再次掀开车帘,果然后面的退路上隐隐约约看到许多人影窜动。
“跟着赵勋,居然在阴沟里翻船了。”霍繁篓砸了车壁,摔帘道,“逃不掉也要想办法,实在不成……”就告诉这些马匪,前面的人是骁勇将军,有了这个名头,就算吓不走他们也能让他们将目标集中在赵勋身上。
顾若离看了他一眼:“说了只有死!”赵勋什么人,马匪留着他岂不是等他报复,自然是杀之灭口。
峡谷里有一刻的安静,紧接着忽然有人声传来:“下面的人给老子听着。”顿了顿又道,“放下兵器,束手站着,否则格杀勿论!”声音在山谷里回响,一遍遍的重复着。
“爷!”周铮摩拳擦掌,“打吧,不怕他们!”
顾若离看着赵勋,他穿着一件石灰色衣袍,剑眉微拧目若寒星,高坐于马上,单手持剑,剑身纤长锋刃泛着寒光,仿佛下一刻它就能肋生双翼,冲天而去要人性命。
会动手吗?赵勋出身皇室高高在上,又少年成名,这样的人应该受不了缴械投降的侮辱吧?!
顾若离静静看着他。
周铮等人也等着赵勋的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奋身而起,杀一个痛快淋漓,就算死也爽快,反正不能投降让这帮马匪孙子得意。
可就在这时,赵勋手中的兵器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四周安静下来,寂静无声。
顾若离心头一怔,惊讶的看着赵勋。
此事若别人做,乃是合情合理,毕竟对方人多,硬是拼杀结局只有一条,可放在赵勋身上,她就觉得不可思议。
“爷!”周铮激动不已,他们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当初和瓦刺人交手时,他跟着赵勋以一敌百都没服软过,如今居然对一群小小的马匪交械了!
赵勋抬手打断周铮的话,缓缓而道:“杀瓦刺人是保家卫国,沙场奋勇,可若死在马匪刀剑之下,不值得!”
“呵!”霍繁篓高高扬眉,在顾若离耳边道,“没想到赵远山是这样的人……”天潢贵胄,少年将军,战功赫赫,但凡想到这几个词,都会认为这是个热血少年,英勇无匹,可谁又能想到真正的赵远山或许热血,但更加冷静。
能审时度势权衡利弊,而不会头脑一热顾着虚名逞英雄。
霍繁篓满眼欣赏,顾若离撇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爷!”众人心神具震,激动的看着赵勋,异口同声的道,“有爷在,我们不会死!”
赵勋摆手不欲多说,显然已经决定了。
大家不再多言,纷纷效仿扔了手中的兵器。
“马车里的人,都出来。”有人大喊一声,伴随着一阵阵轰然大笑,顾若离和霍繁篓对视一眼,掀开车帘跳下了车,胡立走了过来站在顾若离身边,低声道,“霍姑娘别怕!”
顾若离轻声道:“谢谢!”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吴孝之摇着扇子过来,“瞧着架势,应该是青阳马匪吧,今儿咱们还能见识一番名震江湖的司璋流星锤。”
周铮一愣,问道:“司璋?就是官兵打了数次,不但没找着老巢反而被埋伏损失惨重的那帮马匪?!”又道,“这里又不是青阳山!”
吴孝之虚虚的指着上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青阳山,司璋?顾若离没有听过这些。
“名气很大。”霍繁篓低声道,“这几年他们一直没什么动作,还以为被官府收编了,没有想到居然到延州来了。不过,以前他们只抢货从不杀人,不用怕!”
这么说,赵勋投降是因为他早就猜到了对方的来路?!顾若离余光看了赵勋一眼,后者一直静立未动,冷眼旁观一般。
“兄弟们。”这时,山顶上有人大喊一声,“点货去喽!”随即响起一声尖细嘹亮的哨声。
哨声落,吆喝声四面响起,紧接着人影蹿窜,一道道黑影如巨大的夜枭般从谷顶俯冲而下,仿佛天罗地网一般自两面铺张开,速度之快眨眼功夫就已只距地面半丈……随即,那些黑影凌空而下,脚步落在地面发出咚的重响,彪悍利索的将他们围在中间!
火光下,一柄柄刀剑寒光四射,对着他们。
顾若离暗暗惊叹,直到此刻她才看清,原来在两边的谷顶和石壁之中,斜拉着数十条绳索,这些人手戴弯钩搭在上面,顺着绳索俯冲而下。
挡路的大石,以及这些绳索绝非一日可成,他们对这里何止是熟悉,分明就是他们的老巢啊。
“他妈的,竟然还有这手。”周铮低骂一声,此刻才明白吴孝之所说的你‘等会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声呼哨,围着他们的马匪中有一人走了出来,这人穿着黑色劲装,绑着裤脚,提着两只流星锤,腰间别着只不大配搭的护身符,年纪约莫三十开外,身体精瘦,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一张脸上唯一能看得清楚的就是那顶微秃的额头,油光锃亮的反着光。
拿着流星锤,那此人就是司璋了!
“十九个人!”司璋牛眼在众人身上一扫,落在赵勋身上足足打量了半柱香的功夫,戒备的问道:“叫什么?做什么的?从哪里来打算去哪里?”
“赵七。”赵勋负手而立,即便不说话他身上的矜贵与威严亦是遮挡不住,“镖师。自开平卫来,往京城去!”
司璋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哪个镖局?”
“京城龙门镖局!”赵勋颔首,神色淡然。
“龙门镖局?”那人似乎不信,挑着一双粗眉牛眼四顾,忽然发现了顾若离,“镖局还有女人?”顿了顿咬牙切齿的盯着赵勋,“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骗老子,一个不留!”不说容貌如何,单顾若离的年纪和身形,就不可能是镖师。
行走江湖他见的多了,这帮人行动整齐,气质藏威,又是身怀武功,若不是镖师那就只有可能是军人!
要真是军人,就绝对不能留。
四周,马匪手中的刀剑哐哐的抬起来,抵着他们。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周铮啐了一口,喝道:“给脸不要脸!”话落,拳头一握就打算动手,可不等他冲出去就被陈达按住,冲着他摇了摇头!
赵勋没有说话,他们不可擅自行动。
“欺人太甚。”要真打,虽没有胜出的可能,但是又怎么样,他从来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