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来做什么呢?”
“……”
“说呀。”
“……”
也许见了太多对她好的人,碰到这种对她没好脸色的就自动缠上去了,结果缠了四五天,就记在心底忘不掉了。
“我睡不着的时候会不会有人陪着我,
我难过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安慰我,
我想说话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了解我,
我忘不了你的时候你会不会来疼我。”
“她该是这场复赛表现最好的了吧,”苦情派的三长老对她的情感感同身受,“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出彩。”
“无可挑剔,以她的年岁来说,无可挑剔。”唱情歌的二长老眼中满是惊艳,“是什么刺激了她的发挥?如果她每首歌都有这种水平,绝对是慕家这一代的扛鼎人物。”
四长老皱着眉,他听到几个音没连上,换气声又有些大,不过随即又舒展了眉头,“唱功我只能给三分,基础还是不扎实,承载不住泛滥的感情,不过总体来说比前几个好一点,四分吧。”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在最后的伴奏声中,慕吟笑中带泪,她向观众席鞠了一躬,仿佛这首歌给了她勇气似的,她勇敢地朝那片身影凝视几秒,才退下舞台。
“那个小姑娘好像在看你呢,”丹修祁瑞促狭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
“无聊。”顾卿惜字如金。
等候室里,慕颜担心地拉拉慕君的衣袖,“怎么样?搞得定吗?”
慕君勾起一个凉薄的笑,“你放心。”
姐几百年都过来了,会怕你一个十年的暗恋?
独自通过黯淡的舞台通道,大大的舞台上灯光亮起,她走到台前,面对着一排又一排的观众,前奏奏响,她无需酝酿,张口便是苦恨。
“每个人都在问我到底还在等什么
等到春夏秋冬都过了难道还不够……”
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怨恨与对此无力的凉薄,这是莉莉丝·安的情感,离开熟悉的世界,亲人,朋友,来到一个完全陌生,完全改变的世界。哪怕是一个人在异乡,也会想念远方的亲人,但她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甚至说好的叶落归根,也永远办不到了。尽管她已接受,她已妥协,但她还可以怨恨,她还可以用歌声寄寓。
“每个人都在说这种爱情没有结果
我也知道你永远都不能够爱我
其实我祗是希望你有时想一想我
你却已经渐渐渐渐甚么都不再说。”
慕颜定定地听着,他一抹脸上,全是泪水,“姐姐……”
二长老什么都没想,慕吟表现如此出色,慕君有压力了……这些念头早在她开口之时就已被清空得干干净净,她放任自己沉浸在这首歌里去,她将自己投入进去,甚至忘了她的职责,忘了她是来评分的。
她的唱功,真是返璞归真,四长老这个念头刚起,就已被歌声唤起的浪涛拍得消弭无踪,他的呼吸一滞,似乎被这样全心全意地拖进那一片绝望里去。
“我睡不着的时候会不会有人陪着我
我难过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安慰我
我想说话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了解我
我忘不了你的时候你会不会来疼我。”
十五年寄宿他人篱下,十五年,父母的缺席,她只能看着音影石的影像寄托那一点点渺小的思念,“看,这就是我的父亲,他是慕家族长!”小时候她还这么说。但慢慢地,她一个字都不会提他,一个字都不会。这是属于慕君的绝望,她一直在等待,等啊等啊,等了十五年。终于,她学会不再等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她直接拿下话筒,如一个快被溺死的人抓着那一小块浮木,她不堪重负般佝下腰去,她的歌声仿佛从喉咙底下哭着吼出来的,又仿佛隐忍地在向天发泄,合着那歌声,惨烈得就像一幅默剧。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慕杰蓦地避过身去,他本身就是一个优秀的歌修,知道慕君歌声里蕴含地感情代表什么,他从来不觉得送走一个女儿有什么好羞愧的,但就在刚才,他是真的被镇住了,他甚至在内心默默反省自己,如果不是受到了难以承受的伤害,她的歌声是不会这么悲凉绝望的,而这一切的伤害,都是自己带给她的,这个念头如晨钟暮鼓般一下子敲醒了他,让他险些流出泪来。
而等到她鞠躬走下舞台,观众席里的人还都沉浸在刚才的歌声里,半天回不过神来,而第一声掌声,竟是从邀请的高手那边传来的,随即席卷了整个观众席,“太棒了。”
“太惨了。”
“唱得真好。”
“简直了!”
“不是人啊!”
“毫无悬念!”
慕君回到等候室时,一房间的眼睛望过来,她的弟弟红着眼睛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姐,没事了,都过去了。”
慕君有些啼笑皆非,心里却暖洋洋的,她伸手回抱,“嗯。”
早就过去了。
第8章 关我何事
早在慕君开口时,慕吟就知道,帝都,她是去不了了。
为什么你偏偏要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你不干脆地死在春城呢?
没等整个内比结束,她就离开了会场,在人迹罕至的湖边如鬼魂般飘飘荡荡,不知不觉她已走上长堤,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面对湖泊,吹着冷风,大脑放空,内心早转了几百个致慕君于死地的念头。
可以在她食物里下毒,慕吟想,她身边有个精通食物相生相克的侍女,毒死人很简单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看似普通实则剧毒的食物,但想了想又否决了,那个侍女是母亲赐的,不能信任。
可以买个杀手,在她回房路上刺杀她,然后把尸体拖到湖里,夏天到的时候荷花一定开得很好。
可以把她骗到外面,山城的山太多了,只要轻轻一推,她就永远都别想爬上来。
漫无边际地瞎想,她想了一个个主意又接着一个个否决掉,她不禁有些悔恨,早知道有今天,从前一定要好好学习一些阴谋手段,听说凡人的大家族最擅此道,没几个妇人手里没沾过血的,若能请一个回来请教,那今日也不用如此冥思苦想了。
她似乎完全从来没有过,早知道有今天,从前一定要好好学习乐理歌唱的念头。
吹了一阵冷风,她还是没想到什么好主意,身体有些发冷,她站起来跺了跺脚,准备回去,没料到一扭头,一个红衣男子正倚在她身后不远的柳树下,把她吓了一跳。
站稳后定睛一看,她不禁惊声叫道,“顾,顾卿?”
对方缓缓转过身来,他平时总带着冷意的丹凤眼,眼尾染上一丝血红,冰冷中平生出一股妖娆妩媚,红衣与黑发被风吹得纠缠在一起,他立在那里,便是绝代风华。
“顾卿?”慕吟迟疑地,小声地唤道。
红衣男子勾唇一笑,黑发拂过他的脸,让慕吟蓦地生了几分战战兢兢。
“你认识他啊。”红衣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柳条,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这样的话,就留你不得了。”话音刚落,如白玉般的手向前一挥,柳枝如利剑般袭向慕吟。
“啊!!!!”惊恐之中,慕吟一双腿都站不稳了,眼睁睁地看着柳条向自己面部袭来,正在此时,一个人影掠过,却是刚散场的慕颜将她及时地扑倒在地。
离他们没几步的慕君,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株空空荡荡的柳树。
“哇呜呜呜呜……”受到惊吓的慕吟大声哭泣,她又是迷茫又是恐慌,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袖子抹得脏兮兮的,看得慕颜直皱眉,“堂堂慕家二小姐,不能冷静面对危险就算了,事后还哭得像个疯子一样,真是家族不幸。”
说着他骄傲地朝慕君夸道,“看看你弟弟我,再看看你姐姐慕君,你实在需要好好反省一下了。”
慕君却是完全没听他说话,沉着一张俏脸,直接走向那株柳树下,一对脚印深深地印在松软的泥土上,可见此人在柳树下站了有一会儿了,“奇怪,慕家防守还算严密,他怎么进来的?”
慕吟远远地听到她说话,惊恐地一边打嗝一边哭叫,“他,他是顾卿!”
“顾卿?顾卿怎么了?”远远地,有人接道,因这一番动静被吸引过来的谈雅有些不解,“他就在我们身后啊。”
“找我何事。”冷着一张俊脸的顾卿乘剑而至,他身后鲁直和祁瑞正各施本事飞来。
慕吟停了啜泣,脸上留着残泪,一时回不过神来。
慕颜忙打圆场,“没事,没事,我们在说慕吟的伤心事呢,对吧二姐?”
慕吟这才反应过来,身为大家族子女的那一份大局观浮现在心中,慕家二小姐在自己家中受到袭击,传扬出去甚伤慕家颜面,再加上袭击者长得几乎和顾卿一模一样,基于心中那点隐秘的念想,她愿意为顾卿保守秘密,至少不能让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