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些难过,大概是因为兜里还有不少桃花,这一刻突然想,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桃花酥了。
其实水杏做的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桃花酥。
那些宫中的御厨和宫外的名厨迎合公主的口味,求的是风雅,所以桃花酥尝着淡淡,但我却不喜欢那样的清香。我喜爱浓墨重彩的、在口中爆浆般炸开的味道,就如同水杏端来的桃花酥。
水杏忽然说:“走吧,门禁时间要到了。”
我和她一起往回走。距离门禁只有几分钟了,路上只有灯没有人,我们并肩走着,我踩着地走,而水杏落地无声。
水杏说:“你表现得最像人,反而是最不像人的。”
我无言以对。
走到寝室门口了,水杏停下来,忽然又叹了口气,仗着比我高上几厘米摸了摸我的脑袋,说:“我真想知道什么人能让你服软。好了,倔毛驴,别生闷气了。该生气的明明是我,结果你还别扭上了。”
“我没生气。”我说,“你想多了。”
她正推门,听这话回头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我马上闭了嘴。
有一刹那,我几乎觉得自己有些内疚。
王黎上一个龙套的戏份早就拍完了,最近好像接到了近期大热的改编电影里女四的角色。这里面有什么交易我一清二楚,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明明女四的戏份比龙套多得多,她居然一改之前勤奋刻苦在片场混脸熟树立的形象,一有空就往寝室跑。
还很拙劣地和我套近乎。
被拒绝多次后依然执着地约饭、约电影,这也是两个我表现得最明显的爱好。
可其实喜欢的事情我要么自己做,要么就只和很熟悉的人一起,很难跟关系不太好的人一块儿之后还能开心。
终于有一天她没有唧唧歪歪地说这说那,直言请我看电影,黑暗骑士,我在寝室里没事就刷一遍的小丑和蝙蝠侠。
而且是在电影院,巨幕。
……这套路我服气。
我发觉自己完全没办法拒绝,我也没有理由拒绝。
电影院和寝室之间的路程有半个小时,从学校侧门到电影院只需要十几分钟。
我背着书包过去,恍惚觉得自己还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下课之后急匆匆地去看一场等待许久不断跳票的电影,还有点如同初次约会的激动。
但我初次约会的时候其实并不很激动,因为我笃定约会对象对我的喜爱一定比我对他来得更浓。
才下午三点多,秋天的阳光还有一点夏日的余韵,我走了一会儿,到电影院了,身上竟然隐隐有发汗般的热意。
王黎说我任何时候来看都可以,反正只放给我看。
我没有票,走进检票口时跟我进来的一对情侣还有些诧异。检票员微笑着做了个手势,请我一直往里走,然后立刻有一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过来领路。
后面飘来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话没说完就被同行的人拉住了。
来看电影的大多成群结队,或者是两人结伴过来,我一直不理解这种中途没有交流的活动为什么还会有除了情侣之外的人一起来,路上那一点点时间好像也不够交流感情。
可能是拼车吧,可以平摊车费降低成本。
全场只有我一人,坐在座位上还有点紧张。我是说,虽然在另一个世界里我确实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但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我的经验都停留在前十九年里。
久违的,不能掌控全局,但依然很愉快的心情。
回来之后第一次踏足电影院。
这部电影我看了太多遍,熟悉到我能在脑海里同步播放剧情。电影院的大屏幕和音响都更优秀,放大的、涂着厚重油彩的脸,平静的语气,突兀的神经质举止,这部电影把正邪之分变得含糊不清,争斗像探戈一样富有观赏性。
既缠且斗,继斗且缠。
或者说在它之前的英雄电影里正和邪都太具有童话色彩,寓言式的黑白分明和正义必胜,两者之间非死即活……也没有什么不对,非死即活也好,反正黑暗和光明都生生不息。
可必然有某一刻,黑暗光明必有一死,留待的一方肆意侵占对方的领地。
小丑其实根本不算反派,他只是看清人心底的阴暗就像是石头里的种子,有一丁点营养,就能冲破一切阻碍。
没有回旋的余地。
电影放完了,灯光亮起前,我听见最后一排陪着我看完电影的呼吸悄悄离去。
或许我知道他是谁,只不过没力气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给客服打了电话。
……嗯声音倒是好温柔……然而并不想再听见。
看来要提前来点击看看。
我怎么就吃一堑没长一智呢。
都是jj的错。
第97章
人是应当爱自己的,粗糙一点讲,这可以归结于生物本能。
但我却知道我不能臣服于生物的本能,因为我必须恨自己,才能知道我到底是谁。
直到今天人们仍旧在“死刑是否违背人道主义”上争执不休,主张废除的、主张保留的,各执己见,争得不可开交,好像各有各的说法。
主张废除的人说法律没有资格判决另一个人受死,主张保留的说只有死亡才具有最高的对犯罪的威慑力,两者吵来吵去、吵来吵去,有些国家废除了死刑,有些国家没有。
我忽然对于执行死刑的人有了前所未有的好奇。注射死刑没有枪杀那么直观,但亲手结束一个同类的生命对人来说有多大的震撼?
——至于我,在我最初杀人的时候,根本不觉得我杀的是人。
杀死那些修士就像折断与人太过相似的人偶的头,那些精致的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生前和死后毫无变化,仿佛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甜美地微笑。
可能是我过分薄情,也可能是在我尝试着自己杀死第一只妖兽,我的前主人手把手地教导我、逼迫我剖开妖兽狰狞的尸身时,未来的我已经在此刻埋下了伏笔。我大抵生性如此,就如同有些人是宁肯自己死了也不肯杀人的一样,我生来就对于旁人的死亡并不上心。
后来的我就更不上心了,尤其是在我意识到另一个世界的扭曲和古怪之后。
我在凡间混迹的日子不是白过的,即使以我浅薄的历史知识也能明白这个世界的凡间不太对劲。像是闭塞的山村,凡人的社会始终保持着我刚来时候的模样,有时候我离开了,成百上千年后当我归来,能在当初待过的地方找到当年主家的后代。
甚至是祖宅的陈设,每一间卧室的大体,都和当年前一模一样,好像时光定格了。如果说这些还只是让人觉得好奇和欣慰,那么后来我无意间发现很多年前我睡过的卧榻上仍旧刻有我随手画下的简笔漫画,几乎可称为惊悚。
时光确实在这里定格了。
那些看似繁荣的街面,生活得自有滋味的人们,美满的家庭和逢年过节时响个不停的炮竹,这些流动的都静止着,活物恰如死物,成了经年不变的假象。
另一个世界是一滩污泥。
旧的呆滞不去,新的久久不来。
我忽然觉得另一个世界的天道还蛮可怜的,手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修士势大,拼命从天地之间榨取灵气,凡人得不到灵气,就很难诞生钟灵琉秀的人物,好不容易攒够了灵气出来一个,又都跑去修仙,又因为天赋高修行厉害,反而汲取更多的灵气,得不偿失。
恶性循环愈演愈烈,世界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而且拥有大气运的人都被修行界抢走了,准确地说,是有大气运的、本该带领凡人进步的人都自己跑去求仙缘了……
也是惨。
有大气运者庇佑着,天道不能拿修士们怎么着。
没办法,天道要守规矩啊。“位面之子”不是随便能动的,而“位面之子”的诞生也不在天道的控制之中,不严苛地说,“位面之子”的级别和天道差不离了,一个是世界的支柱,一个是世界的规则,只不过前者是接力的,后者是永驻的。
话是这么说,我当年轻而易举弄死了一个——短时间内一个世界没办法再诞生两个了,尤其是另一个世界油尽灯枯的状态,可能再过上近万年才能再勉强养一个。
位面之子干什么,什么就会繁荣发展,我推测以前的位面之子都跑去修仙了,然后使修真.界越发能人辈出,凡间越发惨淡苟延。
这恶性循环也是一环套一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我都忍不住想要流点不怀好心的鳄鱼泪。
不过关我屁事,反正我走都走了。
我最近有了新的烦恼。
是关于职业规划的这么回事儿,我考虑是考虑过,不过只是随随便便一想就扔到了脑后,毕竟我不可能缺钱。毕业之后宅在家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事就出去打打零工,不想打零工就回家睡觉。
结果下了课之后老师问起,我直说没什么想法,老师就邀请我去他的律师事务所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