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聋发聩,当即镇住了全班加上班主任在内的所有人。
小小的桑如英发表了深有见地的演讲,从三个方面论述了救世主对世界的重要性,并就世风日下的问题作出了深刻反省,同时倡导同学们在她成为英雄的道路上提供便利。她谦逊地对自身所存在的优缺点做出了探讨,认为自己有资格、有能力担此大任,并且立誓为实现这个理想而不懈奋斗。
老师哑然地看着自己最珍爱的学生,最后说:“这是……非常崇高的理想,请坐。”
她坐下,同学们纷纷投来崇拜的眼神,掌声如雷。
六岁的桑如英完全被电视上的个人英雄主义和侠客精神洗脑了,她小小的心里装着正义到死的愿望,就像每一个会把床单系在脖子上装作超人、拿着一把木剑挥来挥去假装自己武功盖世的小孩儿,纵使这正义是愚蠢、虚妄、毫无是非观的,却也无比纯粹。
她坚信自己终将拯救世界。
*
“像电视里的大英雄一样!一个人一把剑,没有做不到的事!”小小的桑如英兴奋地向爸爸妈妈描述,睁大的眼睛下脸蛋红扑扑的,期待着来自长辈的认同。
威严的父亲最先说话:“当然可以,英英。”
然后是平静的母亲:“你开心的话,做什么都可以。”
“但有一个小问题,”父亲又说,“这个世界可不是一把剑就能拯救的,英英,要用别的东西。”
“用什么?”桑如英犹豫了一下,“可是我想用剑,用剑才最帅啊……”
父亲还要说什么,母亲就毫不迟疑地应承下来:“那就用剑。”
一锤定音。
“好的,英英,只要你喜欢。”父亲说,妥协得轻而易举,“你的剑会拯救世界。”
*
世界上有些父母恨不得死在儿女的后头,一辈子为儿女遮风挡雨,要儿女平安喜乐;但有些父母却期望儿女成长为树,根深扎在地下,枝繁叶茂,为人成荫。
还有些父母,呃,还有一对父母……他们根本意识不到风雨和树木,在他们的眼里自己的女儿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认真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们都会当真。
在规则的范围之内,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什么都可以。
不得不承认,有这样的父母简直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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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英英是一个,总是很认真地许诺,又很认真地忘记的人。
确切来说人都这样,尤其是小孩子。
有几个人会记得年幼时的理想呢?那时候的理想根本没有经历过深思熟虑,小孩子不会去计算自己需要为理想付出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会在实现理想后得到什么。
因此小孩子的理想总是过分庞大。他们渴求伟大的成就,渴求伟大成就所带来的一切,而忽视被伟大成就带走的东西。
英英长大了。
她很少能见到忙碌的父母,很少同他们谈话。
如果她喜悦地迎接人们,人们也会喜悦地面对她;而如果她沉默着走在人群里,无声中人海分出道路,予她通行。
其实称不上孑然独立,因为人们总是爱她的,只不过这爱也让人们在她冷淡的眼神里却步。
在某个全国上下阖家团圆的盛大节日里,英英独自看着电影,忽然对自己说:“我以后要做个坏人。”
这个念头是如此清晰和肯定,就好像火把一样在她的心里燃烧起来。
电影里的演员说着神经质的台词,像是愤世嫉俗的天才,像是众醉独醒的智者,像是始终和世界陌生的孩子,像是对堪称愚蠢的善行的嘲笑和追寻。
像是她自己。
*
英英最先爱蝙蝠侠,然后才爱小丑。
伟大的善行令她失望,或许是逆反,或许出于自我认同,或许就是叛逆,或许蝙蝠侠其实就是小丑。
她想做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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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中某个存在侧耳倾听……得了,大家都知道是谁,虽然不便明说。
她的愿望总会实现。
作为一个讲述者,一个纯粹的旁观者,不得不说,英英还真是倒霉。
这是个充满了黑色幽默的寓言式笑话,用来教育小朋友不要随便许愿再合适不过。
不过也没有人能像英英那样,许过的愿都会实现,想要的都能得到。
*
规则是个什么东西呢?
要往复杂里说,谁也描述不清楚。
不过简单来讲倒是很容易,大体上,规则可以理解成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的某种活动性很大的规律。比方说英英许愿要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是的,可以,没有问题——但她要有足够的付出。
她要付出某些东西,去换取“能力”。
那么规律的活动性在哪里呢?再比方说,一般用来换取能力的都是“时间”、“精力”诸如此类的“努力”,然后呢,这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天赋和运气……是吧。
说得夸张一点,有些人可以在一天之内学会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东西,而这样,是在规则允许范围之内的。
而且上文也说了,“一般”用来换取能力的都是时间精力。不一般的情况也可以有啊,完全在守恒定律之内,比方说为善、比方说作恶。这里的为善和作恶都是以凡人的概念来定义的,而实际上,规则中根本没有善恶的分类,能量守恒就是一切。
如果活着的人太多,有人因此活不下去,那么有些人就要去死。
可能是天灾,可能是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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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英说要拯救世界。
英英还说要做个坏人。
某种情况下,这两种对立的愿望完全可以共存。
怪她说的时候太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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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还有个小插曲。虽然不确定大家究竟感不感兴趣,但姑且一说罢了。
英英曾经和父母有过极其严肃的关于爱情的谈话。
那是某一年她的父母回来看望她,英英忽然有感而发,说:“爸爸妈妈感情太好了。”
她的父母看着她,并不回话。
母亲说:“你有喜欢的人?”
“没有。”英英回答,“但是看着你们,我就觉得结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父亲说:“你想结婚?”
“没有的事,我只是忽然想起来,顺嘴一说。”
母亲说:“你想和什么人结婚?”
“嗯……一个爱我爱到死去活来的霸道总裁好了。”清楚爸妈一定要一个答案的英英说,半真半假,不尽然是玩笑话,“我们彼.此相爱,就像你们一样。”
*
你们猜这个故事该怎么说?
某些人自己写好了剧本,不,严格来说,某些人只是设计了梗。
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没猜到对吧!
究竟!是谁!坑了!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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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和谐。
厉害了我的晋江!□□居然是和谐词!!!
第118章
一路上和平得令人发指,车辆稀少不说,每一次路口的信号灯都显示绿灯。
楚博雅开得太快了,这辆车严重超速,我们不断地超车,不断地把周围的一切甩在身后,大风刮过车顶的风声像是雷的回音。奇怪的是我们的速度那么快,却一直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甚至没有人报.警。
“你超速了。”我说。
楚博雅就笑起来:“那有什么?全世界都会为新人让路!”
胡说,全世界只是在为我让路。
“你没有系安全带。”我又说。
“这倒是个问题……”他直视前方,嗓子里含了一口醉人的酒,“不过没关系英英,你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确定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放点音乐吧。”我说,“太.安静了。”
楚博雅便打开音响,车内奏起了婚礼进行曲。昂贵的设备在狭小的空间里模拟出了音乐厅中“余音缭绕”的效果,铿锵有力的乐声冲撞着耳鼓膜,毫无疑问,一场听觉盛宴。
……以及,好极了,我完全感受到了他的急切和兴奋。
然而我的心里并没有产生什么波动,无论是紧张还是欣喜,或者不满和不快,什么也没有。我心里空荡荡的,不,应该说这是一种留有余地的空旷,就像是原野上空有飘荡的浮云、海岸边缘有浪潮舒卷,这种空旷是饱满的,介乎于冷酷和平静之间。
人的一生总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会失去理智忘乎所以,而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理智过。
我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生死存亡、利弊关系就像是系着漂亮丝带的玩具,想到了是好的,没有也不算坏。
修士其实从来都不崇尚争斗,门派内也没有凡人想象的那么多破事儿。毕竟汲汲营营地过上一生对凡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可修士漫长的生命何苦消耗在算计上?倘若有输有赢倒也算是精彩,可如果一直赢下去,赢到了最后独孤求败,未免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