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台子四面八方都挤满了人群,还有人陆续向这里赶来。人群中还有小贩们在穿梭着兜售瓜果点心等物。
一切都显得喧嚣热闹,喜气洋洋。
终于,众人满心期待的斗花大赛正式开始了!
镇长朝着人山人海的群众讲过话之后,又郑重将各位评委轮番介绍了一遍。而郑老赫然在列。
郑老那是多有名的人物啊,在大祁朝可谓是家喻户晓,尽人皆知,上至王公大臣,下到三岁小儿,就没有一个没听说过他的。听此次斗花大赛竟然还请到了大名鼎鼎的郑老做评委,众人都沸腾了。
本就热闹至极的斗花盛会,再次掀起了一阵狂潮。
很快,就轮到了真正的斗花环节,被念到牌号的人依次从棚屋中走到台子上,将盖在花盆上的黑框子揭开,露出里面花卉的庐山真面目来。
五个人一组,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珍品花卉在台子上走上一圈,向观众和评委们展示一番,继而对自己的花卉做一番简单的介绍,让人知道自己拿出来的是个什么品种的花,唤什么名儿,产地何处,有什么典故之类。
五个人依次说完了,再依次从评委们面前走过,由他们给自己的花卉做出评价。
花卉的评价一共有九等,分别是上上等,上中等,上下等;中上等,中中等,中下等;下上等,下中等,下下等。
评委们将从花的花形、花色、花味以及花的整体来做评判。最后再汇总,评价出最出色的三盆来。
此次来参赛的一共有十组五十人。其实最初参赛的远非这么点人,只是经过轮番淘汰后,将那些滥竽充数的、品相不怎么样的都给剔除出去了。现在剩下的这些,起码从品相上来说都还过得去。
看着是赏心悦目,闻着是沁人心脾。
有“篔筜竟长纤纤笋,踯躅闲开艳艳花”的牡丹、“婀娜花姿碧叶长,自然香在有无中”的幽兰;有“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的玉兰、“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的芍药;
有“琼蕊籍中闻阆苑,紫芝图上见蓬莱”的海棠、“风裁日染开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谬”的山茶;有“谁移琪树下仙乡,二月轻冰八月霜”的琼花,“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蓉芍药皆嫫母”的丁香……
每一盆都芳华无双,意锁千重。
一盆盆好看的花儿从眼前飘过,就似那衣袂飘飘的天香美人儿款摆腰肢从眼前轻轻走过似的,众人看得是如痴如醉,目眩神离。
只觉得这一盆极好,那一盆也不差,根本就无从取舍。所幸他们不是评委,不需将那些花儿评选出个眉眼高低来。
他们只管看花赏花爱花,享受这难得的花容盛会便是了,其他的不与他们这些看客相关。
然而,当谢明思的花现出来时,众人都不由惊呼了一声,“呀,这是什么花?怎么从不曾见过?”
有对花比较了解的人就道:“应是兰花,看那叶形就知道了,只不过这好像是一种新品兰花,和以往的那些兰花大有不同。”
“兰花?莫非谢家培育出了一种新品兰?”
看着底下各种惊奇的人们,谢明思眼中划过一抹得意,努力压平了声音朗声道:“没错,正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这就是一株新品兰花,乃是我谢家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才培育出来的,其名唤‘祁宫荷’!”
“祁宫荷?这谢家好大的心思啊,竟然冠以我大祁之‘祁’字,不过倒也贴切,配着那白舌荷瓣花形,很是相得益彰。”
“这谢家了不得呀,不声不响的竟然培育出了一种新品兰花来,可叫人大吃一惊!”
“这祁宫荷看着是不错,但也不见得就比那些已有的珍品兰花出色,但是人家出奇就出奇在这一个新字上,光是这一点,就把前头那些牡丹芍药的都给比下去了。”
“是呀,斗花大赛最初的目的,不就是想让各地的花农们集思广益、推陈出新么?只是培育出新品种哪儿有那么容易?渐渐地这斗花大赛倒是失了原味,变成了各家花卉争奇斗艳的场所了。”
“如今这谢家该要独占鳌头摆脱万年老二的位置了吧?”
“那也不见得。你看哪次谢家拿出来的珍品不夺人眼目了?可跟聚芳斋的一比,还是落了下乘,最终也只能沦为“榜眼”。我看这次哪,不到最后结果不好说。”
“那咱们还是往下看着吧。”
谢明思手里端着花盆,将‘祁宫荷’往各位评委们面前一晃,就拿到了七个上上等的评价,唯有郑老和另一位霍姓老者给了上中等。
郑老告老还乡之前,不仅官至太傅与御史大夫一职,乃是朝堂里德高望重之辈,私下里,他还是一位花匠巧手。
写得一手好书法,画得一笔妙丹青,还能种得一手好花草,这便是郑老“名花诗圣手”的由来。凡是经了郑老之手培育出来的花木草树,俱都透着一股子难得的灵气,看着就与别家的不同。
郑老的花比他的诗词画作还要来得出名,往往千金难得郑老一花。
所以,他的眼光之高,那是必然的,他给出一个“上中等”的评价,众人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但那个霍老又是凭的什么呢?他该不会是把他自个儿看得和郑老一样高吧?
谢明思心里便是这般想法,他满心以为自家这株新品兰花“祁宫荷”一拿出来,不说得到九个“上上等”吧,那起码也能得着八个。因为郑老那里他无法做准。
但是这个霍老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往年历届的斗花大赛都没见过这人啊。竟然能够一跃而成九位评委之一,和郑老一块儿坐在这里,他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啊。
看看其他七位评委是怎么个表现?坐立不安!欢喜不禁!与有荣焉!
再看看这位,施施然坐在那儿,耷拉着眼皮子,像一尊大佛似的,还真当自己是哪个山头的人物了,别人都该捧着他一样!
于是,谢明思不服气了,他跨步走到霍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霍老道:“这位是叫霍——”
☆、第三十九章 墨莲
因为评委的桌子上都放着一块儿刻着名字的木牌,然而这位霍老面前的牌子上就只刻着姓,而未有名。
谢明思肯定是看见了,但是这会儿却又故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装模作样在那里找着。
“咦?这上面的名字呢?难道是漏掉了?不应该呀,没道理出现这种疏忽啊!”谢明思作张作致地在那里表示惊奇了半天,这才问道:“不知这位老丈如何称呼啊?”
霍老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完全当他是空气。
谢明思的这一番做派完全是做给瞎子看了。
不过霍老不搭理他,其他几位评委却是看不下去了。不管这位霍老是怎么成为评委之一的,但既然人家此刻坐在这里,那就代表他有这个资格!
可是这个谢明思是怎么回事?竟然公然表示对评委的怀疑与轻视!他有没有将他们评委放在眼里啊?!
评委之一的潘老出来说话了,“谢大公子,你是对我们的评价有质疑了?”
“不敢不敢,只是我们谢家的祁宫荷乃是兰花新品,可谓是百年都难得一见,却不知这位霍老的眼光是如何高,连这样的珍品都看不上?”
谢明思这话一出,其他评委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他这话明着是讽刺霍老,其实更有一层挑拨的意思在里头。
霍老这是没将你们七位放在眼里啊,在他眼中只值上中等评价的花儿,到了你们七位的眼中,却都成了上上等的宝贝。
这不是明着说你们的眼光不行么!结果你们还在这里维护他,人家根本就连一个眼皮子都懒得施舍给你们好吗?
于是,刚才站起来的潘老又坐下了。
谢明思便又将目光转向郑老,殷殷问道:“郑老,您说这事儿?”
得,他这又想来挑拨郑老与霍老两人了。
郑老,您是什么样儿的人物啊,如今在这里坐着担当评委就已经是纡尊降贵了。结果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老头子也想和您一般的评价,这不是借着您老抬高他自个儿嘛!
您可不能忍啊。
谢明思那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那眼神那表情无一不在表达着这样的意思。
可惜呀,他自个儿心里头装着一坨大粪,却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
郑老只淡淡一句“我以为霍老的评价很中肯”就把他给打发了。
郑老都发话了,谢明思就是还想再纠缠,那也没脸,只能抱着他的“祁宫荷”灰溜溜下去了。
他这个罪魁祸首挑事儿精拍拍屁股就溜人了,留下几位评委却是颇有些尴尬不自在。因为刚才他们可没有坚定地站在霍老这一边。而且,郑老还说霍老的评价很中肯,那岂不是说他们的评价不中肯了?
哎哟!谢明思这个天杀的小子,刚才真该给他个下下等!
如此一来,几位评委也不好找郑老搭讪凑近乎了。没这个脸呀!
当李长渊出来的时候,评委们的目光便都刷刷的集中在他身上。底下的观众们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何曾见过这么样一位人物啊,原谅他们找不出什么太好的说辞来形容,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