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就敛起了眼里的愤怒,拿帕子轻轻扫去了手心残余的瓷杯碎屑,继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握了握手掌,嘴角恢复先前的笑意盎然,之后却是朝夏雪儿的方向低了头,态度很是诚恳,但言语中还是带了些傲慢的说道:“前些日子忙着妹妹与王爷大婚的事宜,竟也昏了头,委屈妹妹用了这滥造的杯子这么些时日,此事当真是我大意了,还请妹妹降罪!”
夏雪儿听了这些话后,只是眉眼一挑,周氏还真是个好生机灵的女子!见她并非如两个媵侍那般好拿捏,竟然立马就换了战术。
像她这样的敌人,还着实不是好对付的!
她这样子“诚恳”,自己也不能冤枉了她不是?孙贵妃不是还特意给她上过一堂课吗,身为学生,老师讲的道理即便是不赞同,也不能连皮毛都不学不是?
恃宠而骄,无宠也骄,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只会让外人觉得安国侯府德行有亏、教女无方!
“姐姐起来说话,”夏雪儿弯了腰去虚扶了周氏一把,她原也不是真心要跪,因此便也随势起了身。
“王府上下百十来口人、百十来张嘴,谁不指望着姐姐吃饭,诸事繁杂也并非奇事,姐姐一时忙不过来也是有的,而我也相信此次事件并非姐姐存心而为,妹妹说的对吧?”
周氏自然不可能说不是,只见她点了点头,行了半礼之后说道:“能得王妃信任乃是妾身之福!”
“我进府时间尚不足一月,不比姐姐进府早,这管家之事也只不过略懂皮毛而已,自然是不如姐姐能干的!”
夏雪儿先对周氏一顿猛夸,继而语气才淡了下来,多了几分难掩的失落之情,说道:“只是姐姐如此能干倒显得我是个甩手享清福的闲人了!”
周氏以为她这是要借机收走她手里的管家大权,不免有些提心吊胆的,听到这,赶忙趁她还没有确切的把话说出来之前开了口:“我呀,天生就是操劳的命,倒是不像妹妹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自小也是父母兄长娇生惯养出来的,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是这操心的命!”
言下之意便是:你就不是管事的料子,趁早别打夺权的主意!
夏雪儿自然是听得出这意思的,周氏这话,倒也是正中她的下怀,于是又说道:“姐姐这话倒是不错的,只是我若是只一味的添麻烦也是不好,能出力的还是得尽一份绵薄之力才是!”
周氏是真的急了,刚欲开口,夏雪儿却是抢在她之前开了口,一副势必不让你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别的事情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便只能给姐姐提供几个助手了!”
周氏一听此话便懵了,她这话和自己预料之中的不一样啊!不是要夺权吗,怎么成了给她找助手了?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什么助手?”
“东篱堂前前后后总共也就这么几间屋子,事情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件,是要不了那么多人伺候的,我呢就留下几个够用的就好,其余人交予姐姐带走安排,这可不就是帮手吗?!”
周氏这才明白过来夏雪儿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为的什么!她既然如此开口了,那打发走的必然只会是王府里的人,这些可都是她的人,是听她命令行事的!若是一次性被她拔了个干净,岂不是相当于割了她的耳朵和挖了她的眼睛?
这样的事情怎能答应呢?
“多谢王妃厚爱!”周氏低眉顺眼的谢了恩,随即又说道:“能得王爷与王妃信任而继续掌管王府的理事之权已经是妾身的荣幸,万不敢在向王妃讨要人手,王妃身子金贵,若是下人侍奉不周,王爷又该心疼了,妾身也是怕王爷忧心啊!”
原以为自己搬出了王爷,夏雪儿便不会再提此事,只能作罢,却不想她听了此话之后却是一拍大腿,说道:“你这话倒是说道点子上了!”
周氏不解的看向了她,到底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只见夏雪儿将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周氏的双眼说道:“不瞒姐姐,我如此做也正是为了王爷考虑!”
“此话是何意思?”
“姐姐想啊,咱们王爷现在可是圣眷正浓,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齐王府呢,可容不得一丁点的差错!”
夏雪儿顿了顿,见周氏瞳孔缩了缩,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严肃之样,便又更加多了几分认真样,继续说道:“我虽是王妃,可于宫里坐着的天子来讲,仍旧只是个臣妇。臣妇身边有如此多的人侍奉,出行也都是大张旗鼓的,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看了去,还不想方设法的参王爷一本?”
见周氏皱了眉头,夏雪儿趁热打铁道:“若只是落得一个“恃宠而骄”的由头那倒还好,可若是背上“有不臣之心”乃至于“谋逆”的指控,岂不是葬送了王爷的大好前程?届时姐姐也是难逃一劫啊!”
历来天子都是这样,在皇位上坐得时间久了便是谁也不肯相信的了,见谁都有谋逆的可能。
在权利与*之前,血缘亲情薄的如同蝉翼一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摧毁,历史上夺权而洒下的斑斑血迹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疑心病重的人,只要有了一个由头,便会忍不住的去相信它,这和疑人偷斧的故事一样,潜意识里认定了,那便是越看越像了。而一旦觉得威胁了自己,那便是宁可错杀也不容放过的!
这个道理,周氏心里可明白着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姐妹聚
夏雪儿也正是因为知道周氏心里清楚,所以才特意在她面前说了这样一席话,将她逼至如今不能开口拒绝的地步!
自己料理了自己精心安排下的眼线,对周氏来说,应该是没有比这更加憋屈的事情了吧!
其实只要细细想想就会明白,皇帝既然是谁都不愿意相信,那又怎会轻易相信了一个言官的话呢?只因夏雪儿身边伺候的丫鬟超了规制,那便上本参奏齐王爷有不臣之心,况且还是在沐轩龙出城替皇上办事的时候。她是用了皇后的依仗规模还是家里私藏了龙袍?
这话只能让皇帝心生疑虑,潜意识里便将此事与夺嫡联系到了一起去!
可惜,周侧妃还想不到这一步,而夏雪儿也不会容许她想到这一步!
周氏听了夏雪儿这一番说辞之后,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的,却又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陷阱,可是夏雪儿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也无法反驳,虽有不甘心,可也只能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是王妃想得周到!”
她点了头说了这话,却没看见夏雪儿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就这样,夏雪儿只几句话便将自己的院子里多余的眼睛给清扫干净了,与此同时还赢得了一个贤良的好名声。
而在周侧妃亲自体验过后,夏雪儿徒手捏碎了杯子一事也就不了了之,谁也不敢再拿此事说事,当然,周氏也绝不予许旁人再提起此事。
毕竟若是有人追查起来的话,她也逃脱不了罪责,目无尊卑、蓄意贬低,在加上一条善妒的名头,想要重新得到王爷的宠爱便是更难了!
第二日午膳之后,夏雪儿收到了平阳侯府的拜帖,是渝盈汐来了。自年初时两人说过几句话之后便再未见过面,此前她不是心如死灰便是忙着应付皇家人,无暇去想旁的事情,此时见了拜帖倒是颇为想念了!
忙让冬梅去接人,又让碧落准备了茶点和水果。坐在屋里左右不见人来,她便也朝东篱堂外行去,想着在路上遇一遇她,谁曾想刚出了东篱堂不过百十米的距离,便见冬梅带了人过来。
渝盈汐也看到了夏雪儿,心里高兴,可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过,一定不可坏了规矩,于是也就只能绷着一副正经样子,在夏雪儿面前跪了下去,“臣女渝氏参见王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夏雪儿一面笑一面弯了腰去扶起渝盈汐,口中调侃着:“许久不见,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
若换成了以前,渝盈汐必然是会回嘴一句的,可今日只是看了看夏雪儿身后跟着的人一眼,低头回答道:“王妃娘娘在上,臣女自是不敢坏了规矩的。”
夏雪儿知她不自在,便也就牵了她的手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
这里四处都是眼睛,她是无可畏惧,可渝盈汐不同,况且有旁人在,两人也只能被规矩约束着,不能全然放开了来,还当姐妹一般说说话、闹一闹。
回了东篱堂,夏雪儿打发了屋里候着的丫鬟,只留下梅兰竹菊四人侍奉,看渝盈汐心生好奇却又偷偷的东张西望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不用拘着了,现在已经没有外人了!”
渝盈汐吐了吐舌头,这才放松了下来,四处走走瞧瞧。
“姐姐,听说你嫁进王府,光嫁妆就有六十六箱,是不是真的?”
夏雪儿听后只耸了耸肩,这个数目的嫁妆,恐怕除了皇家嫁公主之外也就只有江南赵家愿意拿出来了吧!
难怪会引起天下人的议论,她现在也算闻名全国的红人了吧!
无奈的笑了两声,看了渝盈汐的背影说道:“你看看喜欢上什么,等你结婚的时候我给你添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