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儿在众人的凝视下快步走进庭院,俯身扶起虚弱的翠竹,向冬梅吩咐道:“带她进屋去上药。”接着又对庭院里跪着的其余下人说道:“你们都给我起来,记住了,在这听雨轩内除了本小姐之外还没有人有那个权利让你们跪下!知道了吗?”
“是!”下人们整齐划一的回应着,一个个相互搀扶着起身。
“都回房去把衣服穿上,今日就不用过来伺候了。”夏雪儿看着一个个搀扶着离开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可那滔天的火气依旧无法平息。挺直了身子目光凌厉的看着沈姨娘道:“不知我这听雨轩内的下人们是怎么冲撞了姨娘,让您如此大动干戈,要将她们一个个往死里打!”
听到这话,沈姨娘这才回过神来,虽然穿的极其暖和可后背依旧簌簌的直冒冷汗,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音才说道:“三小姐身边的小丫头不懂规矩,我这是替你教训教训罢了,并不是三小姐口中说的往死里打。”
夏雪儿向前走近一步,双眼紧盯住沈姨娘的脸说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姨娘的管教了?”
沈姨娘匆匆忙忙躲开了夏雪儿凌厉的目光,嘴角强拉出一丝笑容回答道:“举手之劳罢了,感谢?这个自然不敢当。”
夏雪儿瞥了一脸面前这张比酷还难看的笑脸,一边缓缓踱步绕至沈姨娘身后一边说道:“姨娘广读诗书,通晓事理,难道连这打狗还要看主人的浅显道理都不懂吗?”
沈姨娘战战兢兢的转身说道:“三小姐可真会说笑,您是府中的宝贝,我只不过是替你管教管教下人,哪里就成了打狗不看主人了?”
夏雪儿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有几分好笑,眼前这人大概还仗着自己是大将军宠爱的姨娘,想着自己不敢把她怎么样吧,可是今天她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还非得把她怎么样了不可,听雨轩不能白白让人看了笑话,翠竹不能白白受了委屈!只听她先是一阵冷笑而后才淡淡说道:“是啊,既然姨娘知道我是个宝贝,那为何还要暴殄天物呢?”
沈如意本来就已经后悔不已,心惊胆战了,听见夏雪儿的冷笑声更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一时没了话语。
夏雪儿见她不回答,声音又冷了几分说道:“管教下人?姨娘不管好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倒是带着自己的下人跑来管我这听雨轩里的下人了,素来我这都只有当家主母能说上一两句的,不知何时姨娘手中竟有了这么大的权利,当真是我眼拙了!”
还不等沈如意解释,夏雪儿又继续说道:“我记得我与沈姨娘你素日里并未有什么仇怨,之前夏巧云处心积虑害我之事我也并未迁怒到你的身上,只是今天姨娘大闹我这小小的听雨轩又是演的哪出我可当真是学识浅薄一点缘由都看不出来了!”
沈姨娘听到这话惊得差点没跪下去,探出手去抓住身后婢女的手腕勉强支撑着自己哆嗦的身子,心里十分懊悔,早知道三小姐不是好惹之人,却偏偏头脑不清醒的冲到这听雨轩来大闹一场。闹也就算了,偏偏还还不自量力的出手打伤了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府中谁不知道这听雨轩里的四个丫头和夏雪儿好的就像亲姐妹似得,除了有头有脸的人之外别人是指责不得的!从前只觉得夏雪儿善良单纯好欺负,不曾想这病猫发了威之后也能变成会咬人的老虎!这下可好,自己那远在家庙受苦的可怜女儿更是回不来了!真不该听了白伊宁那贱人的挑唆!
想到这,沈如意只好厚颜无耻的讨好到:“三小姐消消气,我只是一时糊涂受了贱人蛊惑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来,何况翠竹她只是个小丫头,不碍事的。”
夏雪儿一听这话怒气又加了几分,丫头怎么?丫头就不是人了么?丫头就应该任由别人打骂羞辱了吗?
“丫鬟也是人,要是今天沈姨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恐怕我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要是父亲问起,我也可以向父亲解释说你只是个姨娘而已,不碍事的。”
沈姨娘一听这话吓的魂都丢了,赶忙告饶道:“我错了,三小姐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了我这一回吧!”
夏雪儿懒得理会她,厉声道:“说!”
沈如意一听,这才咬牙呀一股脑交代了:“二小姐一人在外,没有家人的疼爱,没有丫头的照顾,也不知道吃的怎么样,睡得好不好,眼下就快到年关了,我想着可不可以将二小姐接回府中过个年,可是求了夫人多次,夫人都对此闭口不谈,去求老爷,老爷只说府内之事全由夫人做主,自己不想出手干预。今日我又在夫人处吃了闭门羹,本就郁闷难解,偏偏在这时候遇到白伊宁,不仅讽刺嘲笑了我一番,还说这是三小姐的心思,三小姐是不会同意将二小姐接回家过年的,还说三小姐正筹谋着将二小姐从族谱中除名,永不准她踏入夏府大门!你说我怎能不着急,怎能不生气啊!”
夏雪儿看沈如意边说边哭的样子一时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她不怀疑沈如意此话的真假,她怀疑的是白伊宁如此做的目的,难道是想借自己之手除掉沈如意,减去她在在府中争宠的对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白伊宁看上去与世无争,性格又孤僻倨傲,不像是会为了男人的宠爱而不择手段之人。这个女人身上总蒙着一层纱,让人看不透,猜不准,她到底是什么人?夏雪儿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她总觉得这个白伊宁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小姐,我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饶恕二小姐的无知过错吧,怎么说她也是老爷的亲骨肉是您的二姐啊!”
“别说了,今天这事我不想再追究,你回去吧,夏巧凤之事得看母亲怎么拿主意,我之前没有干预,之后也不会干预!”说完便径直走进了屋。
冬梅已经帮翠竹上了金疮药,包扎好伤口,坐在床边拉着翠竹的手落泪,看见夏雪儿进屋,急忙站起身来衣袖一抹擦干眼泪问道:“难道小姐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了吗?”
夏雪儿看着翠竹苍白的小脸,心疼的说道:“可怜她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只是那沈姨娘也是个可怜之人,这次就罢了,要是还有下次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冬梅急道:“可是小姐,难道翠竹就白白挨了打?”
夏雪儿弯腰抚平翠竹在昏迷中依旧紧皱着的眉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挨打才能让我们长教训!有人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而经此一事,我不能继续处在被动的角度,从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时今日也该换一换了!”
☆、第十九章 妙手回春
也不知是谁多嘴,沈如意大闹听雨轩的消息不胫而走,夏雪儿处理此事的态度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府中激起了热议。夸赞者说她是仁义慈悲、孝悌在心,叹息者说她是放虎归山、优柔寡断。可不管人们对她的议论如何,不置可否的是继庶女谋害嫡女一事之后沈如意又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名声一再被贬,怕是难以在这个看重礼义廉耻的夏府继续趾高气昂的生活了。
当晚夏雪儿正在提笔写信,忽闻走廊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细细一听,是从西屋方向来的,心下一惊,难道翠竹出了什么事?正担心着就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伴有冬梅略带哭腔的声音传进来:“小姐,你睡了吗?大事不好了!”
夏雪儿听后赶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冲门口吩咐道:“出什么事了,快进来说!”
冬梅推开门,急急忙忙的跑进里屋,泪眼汪汪的看着夏雪儿说道:“翠竹她发烧烧得厉害,全身像火烧了般滚烫,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
夏雪儿一边披上外衣一边说道:“你先别着急,快去请位郎中进府来看看!”
冬梅着急之心不减半分,哭着说道:“可是现在夜已深了,医馆早已经关门了,怕是请不到郎中进府为翠竹诊治!”
夏雪儿前脚已经踏出房门,听得冬梅如此说,又急又气的回答道:“还未去请怎知请不到?医馆关门了那就去敲门,医者父母心哪有见死不救的!”
冬梅依旧不为所动,不知所措的跟在夏雪儿身后说道:“可是郎中看病也分人呐,像我们这样的卑微的奴婢,是不会有郎中愿漏夜而来的!”
听见这话,夏雪儿忽的停下脚步,一想冬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现在身处的是一个尊卑分明、等级明了的时代,即便是医者,能做到一视同仁的又有多少?
只见夏雪儿转身快步走进卧房,从梳妆台上的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木盒夹层内取出一个玉佩犹豫几秒后递给冬梅吩咐道:“你现在拿着这块玉佩到西门找小吴,让他驾车带你去城西请仁德医馆的张大夫进府,我听闻张大夫此人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心肠也是极好,绝不会见死不救的,快去!”
冬梅接过玉佩看了看,触手升温,是难得的暖玉,中间镂空刻了一条飞凤,全身通透,除了价值不菲是件珍宝以外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细细看来才发现边角处刻有两个小小的篆体字纹“幽冥”。她之前从未见小姐拿出过这枚玉佩,但看方才小姐看向玉佩的神情,似是对这枚玉佩有着别样的情感,既是小姐心爱之物又怎能轻易的为了小小的奴婢而送人?于是冬梅支支吾吾的出口问道:“小姐何不拿其他东西做酬劳,偏要给他这么贵重的玉佩,再说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夜深人静,那张大夫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