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几个丫头可就不这么想了,一个个像是刚从牢笼里挣脱出来的小鸟,兴奋的打紧,东瞧瞧,西看看,特别是冬梅,可是高兴坏了!
只有一人还紧绷着神经,那便是香兰。
这地方人多而且杂乱,若是有人意图不轨,确实是最容易得手之处,因此她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谨慎的四处查看着,人也不离小姐半步。
“香兰,你放松些,不用时时都绷得这么紧,会很累的!”
夏雪儿搭了只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劝解道。香兰很是为难,但看自家小姐那一脸真诚,也只好点了点头。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可知前生诸事,后可知姻缘命数,不准不要钱,不准不要钱!”
一个穿着道服的算命先生,举了个招牌沿路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吆喝着。
此人约摸四十出头,长得膀大腰圆,身上的道服更是松松垮垮,脚上蹬着一双长靴,却是不一样颜色的,一只为黑色,另一只为白色,两相交错,形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他一头夹白的头发长及胸口,却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松散披着,看起来邋邋遢遢的,但又很是干净。
他这幅形象与寻常道士的样貌打扮有着天差地别,倒是吸引了不少人侧目,却无人愿意给他试上一试,许是看起来就不像个算命的,怕他胡说八道坏了心情吧!
夏雪儿也只是觉得好奇,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不想他却是在人山人海中一眼便盯住了她,夏雪儿一惊,忙将眼神移开,那算命先生却是皱了皱眉头,旋即朝她走来。
夏雪儿正拉了丫鬟,准备从另一边走去,不想却是被他给拦下了。
“这位小姐,驻足算上一卦吧?!”
离得近了,夏雪儿才发现他眼神不对劲,两只眼仁的颜色也并不相同,一只与常人无异,另一只却是成水蓝色,似乎是看不见的。
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有些警觉,却是微微一笑,拒绝道:“我还有事,这便要走了,就不劳烦先生了。”
说罢,这便走了,却不想那算命先生直接一个箭步挡了几人的去路,香兰有些不耐烦了,没见过如此难缠的算命先生,莫不是有蹊跷?
于是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抬臂挡在了他的面前,语气中充斥着不满与愠怒的警告道:“我家小姐让你走开,你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算命先生后退一步,但仍旧挡着路,嬉皮笑脸的说道:“这位姑娘切莫动怒,只是卜上一卦,废不了你家小姐多长时间的!”
夏雪儿蒙了面纱,看不见面部表情,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以及那蹙起的眉头,无一不在显示着她此刻心里的不舒服,干脆由几个丫鬟拥护着,朝另一个方向行去。
那算命先生还不死心,仍旧准备过去拦路,就被香兰给拿下了。他手中举着的旗子也倒了,双手背于身后,弓着身子,披散的头发一拥而上,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你放手!哎呦,疼疼疼!”
听见他的哀嚎声,夏雪儿心里的烦躁更是加深了几分,难道今日黄历上写了“不宜出门”?
“侯府千金欺行霸市,欺凌弱小!”
此话一出,夏雪儿脚下一驻,他怎会知道她的身份?
旋即转了身看过去。他虽弓着身子,却是扬着那张长满了膘的肥脸,一双鼠眼紧盯着她看,虽然因为香兰的束缚而脸部有些是扭曲,可她不会看错,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明显是戏虐而不是痛苦!
本来他这一身打扮在这热闹的庙会上就颇为引人注目,此刻他又口中大喊着“侯府千金欺行霸市、欺凌弱小”这样的话,便更是让周围人都驻足观望,除了些窃窃私语的,还有人对她们指指点点,香兰眯了眯眼睛,干脆使出轻功将其带走,随意的丢到哪个山旮旯里得了!
“香兰,放开他。”
正这样想着,夏雪儿却是走了回来,轻声的吩咐了一声,她也就只能放开了这可恶的骗子,嘴里还不忘警告一声:“给我安分点!”
没了香兰的压制与束缚,算命先生直起了腰杆,将头发尽数甩到身后去,又弯腰捡起了倒在地上的招牌,弹了弹灰,这才看向了夏雪儿,而她,自始至终眼睛都没离开过他!
“小姐这是想通了么?”
他满脸堆着笑,似乎方才在那哀嚎的是另一个人似的!
“不准不要钱哦!”他又补充了一句。
夏雪儿是见过市井中给人算命的先生的,就是深山里隐居的道士也是目睹过的,那灰袍老道就是其一。只是他们给人的感觉大都是讳莫高深,外在看起来也是仙风道骨。
她可从未见过这样膀大腰圆、不修边幅的道士!倒也不是她以貌取人,只是这人给人的感觉着实是用三个字就能总结:不靠谱!
她是打心眼里不相信他的,之所以让香兰放了他,也是因为这大庭广众之下,莫要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因此对于他一脸殷勤的笑,只是嗤了鼻头,并未搭理,而是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恐贱名污了尊耳。”
算命先生伸手去撩了撩滑到前边的头发,随后才又继续说道:“贫道只是个算命的,若算的准,您给钱就成,贫道也能糊口,若算的不准,不要您钱,我走就是!”
夏雪儿听后微微一笑,这人倒是有几分趣味!
随即又问道:“那不知您算一卦要收多少钱银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算命2
那算命先生嗤笑一声,看那副模样,倒像是提钱是对他多大的侮辱似得!
“贫道算命从不定价,一文两文十文百文随您心给。”
“哦?”
夏雪儿一挑眉,她倒是从未听过这样子赚钱糊口的,不禁越发觉得此人有趣起来,也就来了兴致。而周边围观的人也像是听见新鲜事似得,更加不愿移步了,都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如他所说,不准不要钱!
“这位小姐是想算什么?前世还是今生?姻缘还是灾福?”
那算命先生倒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便问了这么一句,不等夏雪儿回答,冬梅却是皱了眉头,指着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在这儿?”
算命先生环顾四周,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最后站正了身子,脸上依旧是笑着的,只说道:“此处的确不妥,但也不是不行,重在知天命!”
夏雪儿听后也是笑笑,反正她也不相信这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道士之言,在哪算里还不都是一样的!
“那便烦劳阁下给算算姻缘吧!”
她的前世不是直白到一个游走四方的算命先生就能够算得出的,而她的命数也不是简单到任什么样资历的道士都能勘得破的,人生无常,福祸相依,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姻缘是可以算上一算的了,师尊进京提亲也就是在这几日的光景里,难道还能生出什么变故不成?
她自是不信的。
算命先生将手中的挂着简陋的招牌的竹竿交予围观的一个路人保管,继而打开了随身斜跨着的一个黑狗皮缝制而成的小包,在里头翻翻找找,最终取出了一只笔头层次不齐,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作而成的笔以及一卷有些猩红斑点的纸,递予了夏雪儿。
“还请贵小姐将您的生辰八字写于此纸之上。”
香兰接过那纸,左右看看,确定无疑之后这才将其打开,只是打开了这卷纸,却像是打开了一个装满了腐肉的盒子似得,一股子难闻的味道由内散发而出,像是腐臭味,又像是血腥味,那味道很大,周围十步以内的人都能闻得到,届时一个个都抬手挡住了鼻孔,脸上满是厌恶之色,却唯独夏雪儿站定了身子,只是眼中闪过一抹狐疑,却也没有屏住呼吸,更没有抬手去挡住这难闻的气味钻进鼻孔。老实说,不是因为她耐力过人,只是她已经对这种味道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就和一具尸体在湿热的环境下放置了十天半个月所散发出来的尸臭是一样一样的。
由香兰捧着纸张,夏雪儿欣然接过了那只笔头层次不齐的毛笔,又在算命先生捧在手中的那墨盒中蘸了些黑墨,这便挥毫洒墨,很是潇洒的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字迹飞舞,跃然纸上,像是草原上奔腾的马儿一般,肆意洒脱。
将那难闻的纸递还给算命先生,继而又命翠竹掏出一两纹银放于手心之中,之后才又说道:“先生可要好好算,算准了,这银子便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夏雪儿语气中带了些许的警告意味,若不是看这算命先生拿出的东西一样比一样玄乎,竟然都是自己之前从未见过之物,加之早前他曾喊出“侯府千金欺行霸市、欺凌弱小”一话来,便可知对方是知晓她身份的。
如此人山人海中,他不给旁人算命,偏偏一眼就看中了她,难道这不是有备而来?
想之最近事情不断,也不知这背后究竟是何人在作祟!想来想去,有过节的也就那几个,但是有动机的却是数不胜数,上至朝堂,下至江湖,无不可能!
她从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因此也就不期望这这人能够算的准确,但只要他这嘴里不胡言乱语,这一两纹银,自然也是要给的,可若是他嘴上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她也是不会轻易的放过他的,毕竟纠缠了她如此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