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安慰一下姚浅,她们也是清楚的,自家主子做了多么混账的事情,对她们来说,主子是最英明的主子,表小姐这也许是主子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错事。
姚浅在房间里翻了翻,找出几件挺漂亮的衣裳换上,她刻意选了一件红色的带暗绣纹的留仙裙,这种红有些像嫁衣的色泽,她不会梳头发,只能叫了两个侍女进来。
侍女的手很巧,很快就给姚浅梳了一个活泼不失大方的少女发式,姚浅微微的摇摇头,轻声道:“麻烦你们,梳个……妇人的发式吧。”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只以为是姚浅想通了,要安心留下来,并没有太过怀疑,替她慢慢的拆起头发来。
其实她们又何尝不同情姚浅呢?明明该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子妃,却招惹了主子,被困在这里,几乎是从云端跌落地狱。若是主子不能成事或者……成事后不在意这段感情了,也许她就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做个外室了。
并没有人会往其他方面想,命苦的女子多了,但是没有几个会选择果断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们总是更容易认命。
妇人的发式比少女发式繁复许多,原本应该是很好看的,但是配着姚浅清灵秀美的少女面容,总是显出违和来,姚浅顿了顿,抬手取过镜台上的梳妆盒。
因为年纪小,姚浅从来到这里,还从来没用过这些东西,少女的面庞本就不需要太多的修饰,然而在最后的日子,她想试试看。
侍女愣了愣,不过还是顺从的接过梳妆盒,取出粉黛,一点一点的给她上妆。
一点绛唇,黛色上眉头,脂粉匀开面颊,原本素淡的面容顿时艳若桃李。
姚浅坐在镜子前,陷入了沉思。
李承嗣已经把刀子递到她手里了,原本她想的是随便找个利器割腕什么的,但是全部准备停当之后,她又后悔了,身为白月光,她怎么能死的这么……难看?
李承嗣人在深宫,从她死到侍女通知,再到他过来,这需要时间,没准等到李承嗣来,她已经脸白似鬼,看着都吓人了,最后一面的印象,她想做到完美。
姚浅没怎么接触过自杀的资料,也不知道什么死法最美,经过提问搜索,系统给出的答案是烧炭和百合死法,然而现在已经过了冬天,房间里没有炭盆,更没有什么一个屋子的百合花,姚浅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割腕放血算了。
这时系统音却机械的拦住了她,经过计算,它认为姚浅刚才的想法非常有道理,最后一面是个完美的收官,美丽的死法是十分必要的,姚浅的手里忽然多了一个小小的胶囊。
系统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
【来自br星系高科技位面的人鱼毒素,服用之后无痛死亡,且尸体会永久呈现死亡前的状态,不腐不化】姚浅抽了抽嘴角,这是在一本正经的打广告吗?她死了之后肯定是要下葬的,什么不腐不化的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要李承嗣看到她的尸体的时候,不是青面獠牙长舌头失禁就好了。
无论什么时候,自杀前的遗书总是补刀利器,姚浅对死亡没什么概念,而且她又不是真的要去死,所以咬着笔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要写点什么好。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一把李承嗣特意吩咐人给她准备来解闷的琴,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那日丞相府桃花宴,她弹的那首春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词放在这样的情景下,其实有些过于温婉了,不过姚浅的人设就是这样,软刀子割肉,更疼。
不怪姚浅总想着给李承嗣插刀,这人确实太过分,在她能做到的范围内,总是想让他多受点折磨的。
姚浅把词誊写下来,想了想,觉得写在纸上不太好,纸张不怎么容易保存,把纸烧了,她从针线筐里翻出条帕子来,准备题在上头,忽然又看到了那张她亲手绣的云纹帕。
姚浅把帕子摊平,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帕子的左上角是一片空白,刚刚好够题上一首词。顾不得这帕子是剧情道具,既然成了她的遗书,大概也不会像原文那样轻易的被女主拿到,用来陷害别人了。姚浅斟酌着下笔,簪花小楷在鹅黄的帕子上铺展开来,看着意外的赏心悦目。
做完这些,姚浅关紧了门窗,拉上了厚重的帘子,然后她就整理了一下衣物发式,坐在了桌边。
给自己倒了杯水,把那枚胶囊吞咽下去,姚浅就趴在桌边等死了。
熬过了最开始的不适,然后就是大脑空白,姚浅有些发呆,她仿佛想起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困意慢慢的涌了上来,让她的眼皮沉重。
困意席卷全身,姚浅握紧了手里的云纹帕,趴倒在桌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两个侍女是在外间候着的,她们学过一些武功,虽然不算什么顶尖的高手,不过离得这么近,姚浅在房间里的呼吸声她们还是可以听到的,原本她们以为姚浅拉了帘子是准备睡觉了,刚刚要放松一下,忽然,两个人都愣住了。
她们,听不见里面的呼吸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推开房门,奔到里间,却见刚刚还一脸平静的梳妆的少女倒在桌前,她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粉红,面色如生,艳若桃李。
仿佛不是死亡,而是……盛装出嫁。
第18章 帝王落魄番外
建元四十六年春,建元帝去世,新皇登基,改年号承天。
李承嗣漫不经心的坐在龙椅上,手里摩挲着一个浅色的玉坠,听到底下的动静,懒懒散散的抬起头。
“方才的话朕没听清,再说一遍?”
丞相沉声道:“陛下如今年及弱冠,后宫空虚,长此以往,于国家社稷不利,当……”
李承嗣挑眉:“我说要王家的女儿当皇后,你们谁答应了?”
底下顿时一片议论纷纷,实在不是他们要违抗皇命,而是……陛下心仪的那女子身份太低了,那王家女儿压根就不是官宦之女,而是皇商家的小姐,偶然让陛下见了,竟然和当年那位……生的有几分相似,这就要立后,众人自然不能答应,好在陛下并没有太坚持的意思。
丞相被堵了一句,脸色不太好,愤然回了原位,这时就听前面一人道:“皇兄既然喜欢那女子,不如封妃,皇后之事,还是再商议为宜。”
李承嗣漫不经心的瞥了开口的人一眼,低低的笑了:“六弟,你倒舍得啊。”
李玄笙面无表情,平静的说道:“赝品总是赝品,若是皇兄真能叫赝品压了真品,也就不是皇兄了。”
李承嗣忽然笑了,眉眼风流,他挑了挑眉,对着丞相说道:“罢了,你家的女儿精明能干,想必皇后的位置也能胜任,挑个好日子,进宫给明仪上柱香,收拾收拾,入主……碧华宫吧。”
明仪是先皇后的谥号,当年的事情众人并不清楚,只知道大概是陛下和襄阳王同时爱慕上了长平公主的女儿,但是她却被赐婚给了襄阳王,没等过门,佳人香消玉殒,陛下掌权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追封皇后之位。
原本李承嗣说给先皇后上茶,知道女儿要做皇后了,丞相还高兴了一下,结果一听,顿时一张老脸都绿了。皇后的宫殿在承天殿后,名为凤仪宫,碧华宫却是贵妃住所,这是打脸啊,还是打脸啊?
众人顾忌丞相,并不敢多言,却不妨边上忽然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在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朝堂上,分外的清晰。
李承嗣挑起眉,朝那人看去,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眉头就松开了。
丞相见了那男子的正脸,顿时一口气憋不住,脸色青青白白。
许文景一身玄甲,腰间还配着长剑,站在一列武将中,他是武将里最年轻也最俊美的,看上去甚至还有些温和,然而他却站在最前面。
“臣恭喜陛下,喜得佳人。”他甚至还揶揄了李承嗣一句。
反应过来,大臣们也纷纷跪了下来:“臣等恭贺陛下!”
李承嗣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挑眉道:“有了皇后,朕想要哪个妃子,你们不会再来烦朕了吧?”
丞相的脸更绿了,众人却都跪伏,陛下虽然刚刚登基没多久,可那雷霆手段,却是谁也不敢轻易去尝试的。
李承嗣想了想,又道:“一后一妃终究是空了点,选秀吧,朕挑几个好的,朕的六皇弟,到现在还没娶妻呢。”
李玄笙冷着脸,目光微带寒意。
“不劳皇兄,臣弟早已经有了妻子,纵然她不在,臣弟还是会守着她一生一世。”
李承嗣笑意慢慢收敛:“六弟记错了吧,朕记得你没成过亲。”
李玄笙目光更冷:“纵然未过门,表妹也是我的妻子,这是父皇的意思。”
“明仪是朕的皇后,不是你的。” 李承嗣冷冷的说道。
“表妹喜欢的人,只有我而已!”
“你再说一遍!”
……
众大臣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个字,事实上李承嗣登基才一个多月,这样的情景却已经上演了七八次,他们被动的听了很多内幕,信息量大到他们每次都觉得自己活不过下朝就要被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