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这些,当真天下比她强的也不甚多。因此,说起来这个,凌烟自然底气十足。
云叶苦笑。
琴棋书画、歌舞诗词、女红针线、管家理事……
真是气死人了,我云叶一个现代人,无论拿出来哪一样,我岂会输给你?!就算针线差些,但是咱也会个十字绣啊!
今天,真是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中二病给气着了!十五岁的青春期少女,果真伤不起啊伤不起。
有心放过她,又恐她得寸进尺,以后再碰见,指不定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不如,今天便打击一下她的嚣张气焰,也省得被人看扁了。
且不管宁寒怎么看,若他起疑了,自己只管混过去,任他想破头也不会知道穿越的事!
打定了主意,云叶坐直身子,看着凌烟,沉声道:“不服来战!”
宁寒:“……”
凌绪:“……”
凌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战……怎么战?!”
云叶正要说话,门外脚步声响,王洲进来,道:“少爷,菜来了。”
“嗯。”宁寒点头,看了云叶一眼,“先吃饭吧。”
屋里进了外人,众人便都不说话。
凌绪跟凌烟刚才本来正吃着呢,所以也不太饿。云叶跟宁寒却有些饿了。
此时,看太阳已经是下午一两点多钟的光景,云叶肚子已经有些咕咕叫了。
听宁寒说吃饭,云叶暂时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先吃了饭好有劲儿教训那小丫头。
凌烟虽心中气鼓鼓的,却也没忘了“食不言”的训诫,又有宁寒在座,自然装成淑女。
甚至还暗暗为自己刚才的大呼小叫后悔起来,无奈话已出口,此时只得小口小口地斯文进食,望能弥补一二。
云叶却吃得大口,虽快却不粗鲁,既无声响、也没滴漏。
宁寒看了看凌烟,再看看云叶,还是喜欢云叶的真性情。
凌绪看看云叶、又看看凌烟、再看看宁寒,暗中悲哀,“自己这亲妹子算是一败涂地了!”
云叶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暗中点点头,“到底是京城第一的饭庄,果然味道绝美。只是食材有些奢靡了,非一般家户吃得起。”
宁寒问云叶:“如何?”
“极好!”
宁寒指着一品熊掌,道:“这道最好。”云叶毫不吝啬地夸道:“嗯,这熊掌,火候到、味道美,补益也高。”
本来想说“营养”的,恐他们不解,便用了补益一词。
听云叶说出“熊掌”二字,宁寒心中一突,“永安城地处平原,她不应见过熊掌才是,更何况是做熟了的……”
凌烟撇嘴,嘀咕道:“吃食是她拿手的,听听,此时便卖弄起来了!”
云叶听见这话,便放了筷子,道:“郡主,我说了,不服来战!”
说完,眼睛扫到房角的花盆,云叶道:“便以此秋菊为题,各做一首诗吧。”
吃得差不多了,来战!谁怕谁啊?
☆、158 宁寒怒了
五千年文明、诗词浩如烟海,诵菊之诗数不胜数,随便拿出一篇,便让你溃不成军!
宁寒皱眉。
凌绪瞪眼。
凌烟则恼羞成怒,“你大字都不识一个,敢跟我比作诗?真是太侮辱人了!”
在成国,别说乡下的女孩子,就连京城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识字的。
还不是那“女子无才便是德”闹的!
云叶冷笑,“你我佳节相聚于此,有酒有诗方不负这美景。此时秋菊开得正好,便以此为题。如何?”
凌烟怒:“你!真是欺人太甚!”
宁寒也皱眉,“云叶!”
云叶冷哼了一声,看着凌烟,“郡主莫不是怕了吧?”
“我岂会怕你!”凌烟气得红了脸,道:“闺阁女子之诗词,只好在绣户之内吟诵罢了。怎能在这你来我往的酒楼、饭庄之所?!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于你我闺誉皆有损。”
“在座的只有你我四人,谁会外传?”云叶不屑地看了凌烟一言,道:“且听我一首。”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丝浅淡一丛深。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云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阴。”
云叶念完,满室死寂。
凌烟瞪眼、凌绪皱眉,而宁寒……怒了。
这个女人有多少事瞒着自己?枉自己一片赤心待她,她竟瞒得自己好苦!
“凌绪,带烟儿回府。”
深深地看了一眼云叶,凌绪起身拽住跳脚的凌烟,对宁寒道:“今晚赏月,母亲邀了姨母。你若去,请早些。”
“嗯。”宁寒淡淡地应了声。
宁府只有母子两人,宁寒又常年不在京城。每逢中秋和过年,凌夫人都是邀请宁夫人去凌府一齐热闹的。
今年更因宁寒回来了,凌夫人想敲定宁寒与凌烟的婚事,中秋夜一起去凌府赏月,是早就定下来的事。
这次宁寒接云叶过来,其实也是为凌府添菜以表感激之意。
自己跟云叶表白心意,凌烟跟云叶又突然闹到这种地步,宁寒有些心里不快,便不想去,只是尚未跟云叶说罢了。
云叶本不知今晚要进凌府,见宁寒冷冷的应了,也大致明白了。
凌烟被云叶一首诗给镇住了,正在羞恼,猛听得宁寒应了凌府赏月之事,登时高兴了起来,“表哥!早些到啊!”
说完,又瞪了云叶一眼,“哼!”然后被凌绪拉着,跌跌撞撞地出了百味阁。
“哥!你放开我!”凌烟狠狠地甩开凌绪的手,怒:“你看看,人家的手腕都红了!”
凌绪两手抓住凌烟的双肩,眼睛盯着凌烟,俊脸严肃,道:“烟儿,听哥一句话,你不要跟云叶争,更不要暗中算计她!”
凌烟瞪大了眼睛,“我岂会怕她?!”
“你斗不过她!”凌绪黑了脸,“哥是为你好!你若是不听,我就让爹娘立即把你嫁到京城以外去!”
“我怎么斗不过她?!”凌烟怒:“刚才要不是表哥在,我早就让于成杀了她!”
“糊涂!”凌绪紫涨了脸,“连表哥都斗不过她!”
想想云叶明褒暗贬的那些话、做出的那首咏菊诗、宁寒黑沉隐怒的脸,凌绪突然打了个冷战。
“算了,给你说什么你也不明白!走,跟我回府老老实实呆着!否则,你敢动云叶,惹恼了表哥,别说我,只怕连舅舅也救不了你!”
凌烟:“……”
雅室。
云叶看着宁寒阴沉的脸,有些心虚,“这厮想什么呢?好似很不高兴。”
宁寒深吸了一口气,“云叶,可有话要对我讲?”
云叶一脸无辜,“说什么?没有啊?”
“好!我来问你,”宁寒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刚才那首诗写得极好,我竟不能及。不知拜了哪个名师,习得如此好学问?”
云叶暗暗叫苦,“果然被他怀疑了,都怪刚才一时没忍住,谁让那死丫头如此轻贱人的?”
“呃--自学,哈哈……自学成才,哈哈哈!”
宁寒点头:“‘无师自通’这词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大凡世间聪颖之人,即便与他人同从一师,才情亦有云泥之别。”
宁寒大手突然伸出,捏住了云叶的下巴,拇指在下颌骨上轻搓,眼风扫到了云叶耳根处。
脸上并无易容的痕迹,难道不是元国细作?
宁寒俊脸陡然靠近了云叶,冷声道:“我想问的是,我已赤心对你,你可会诚心待我?”
男人英俊的眉眼近在咫尺,甚至连温热的呼吸都柔柔地扑在云叶脸上。那眼神中,有期许、有疑惑、甚至还有着一丝恼怒。
云叶的心,突然开始“噗通噗通”地跳动了起来,一撒谎就结巴的毛病又犯了。
“我?”云叶的身子略略后仰,词语艰难、声调拔高,“我已经……诚……诚心相待了。”
话音儿未落,云叶清清楚楚地看见,宁寒的眼中怒火如潮狂卷、瞬间又如死灰冰冷一片,更有受伤、失望、难堪、屈辱的巨浪一闪而过!
云叶便知大事不好了!
“好!你好……”宁寒咬牙切齿,眼睛死死地盯着云叶,“最后再问一句!今晚凌府宴席必有熊掌,你会做几种?”
“哦,这个呀。”云叶说到做菜,便放松了,口齿流利得很,“我会做十几个菜式呢,像参茸熊掌、一品熊掌、扒五丝熊掌、斑龙熊掌、银珠熊掌……”
见宁寒的脸越来越冷,云叶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慢慢地便没了声息。
所谓“言多必失”,看着宁寒闭上眼、一脸疲惫,云叶便知道宁寒跟自己……完了!
良久,宁寒睁开眼看向云叶。
云叶吓了一跳。
宁寒两眼血红、眼神混沌、声音嘶哑,“起来,我送你回家。”
云叶起了身,一言不发跟在宁寒身后,垂头丧气地出了百味阁。
王洲跟在两人身后,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手拉手亲亲蜜蜜进去的两人,不知道为何,怎地都呆着脸出来了?”
宁寒冷声道:“王洲,回府牵马,城北门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