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好歹还装着,私底下外养什么的,我都假装不知道,打死小妾给外人看我也配合宣扬。但这回竟然放到家里来了,说是姐儿的女先生,哄鬼呢!偏偏还真信了她的邪!”
妈妈也叹了口气心里觉得王妃付出了这么多,宋王爷此举实在不地道“如若不然,您下次进宫回禀德妃娘娘一声?”
“有什么用!”王妃嗔到“婆母那性子,我也尽知,她向来只觉得自己儿子好。男人好色她才不当回事呢!将来若真成了大事,他的三宫六院,只怕一点不比现在的父皇少。”
妈妈瞧王妃眼中有些煞气,有些慌神,忙道“您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千万别跟那小家子气的女人一般见识。”她生恐王妃一个把持不住弄死了姓夏的。宋王现在可是一心把她当贵人呢!难能大事不成,自己先翻船的?
却不料王妃比她想得更狠“事成就罢了,若是不给我该得的,小心我香瓜臭椿一起砸!要毁毁彻底!大家谁都赚不成!”
妈妈被这强烈的怨气刺激的一个哆嗦。
而另一边,小楼上,宋王默默看着夏雪怜,这个娇弱如水,却妙处无穷的女人,原来她不仅能琴棋书画,还能双陆,六博,占卜,看星,简直无所不能。宋王向来被夸礼贤下士,有识人之心,用人之度,如今他觉得果然如此。自己慧眼如炬,挖掘了夏雪怜这个人才。当初母妃要她勾引皇帝,实在是大材小用。
想着想着,心头又是一热,身体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抱住了她。
夏雪怜手里拿着一卷《诗经》貌似在认真阅读,宋王忽然袭击,她假意被吓了一跳,妙目一横,娇嗔道:“什么人啊。我好端端的给小郡主备课呢。你快撒手。着人看见,我还活不活了?”
这身体极为清瘦,摸着却极为柔软,她自有一种才女的冷淡,如冰块一样,但着人一抱,便融化掉了,湿淋淋落人一身。那宋王早就克制不住。这段日子,自己接连被皇帝褒奖,吴王那里,皇帝说要亲自为他张罗婚事,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孙昭仪笨笨的,中秋节打翻了琉璃盏,差点激怒圣颜。齐王因为谈玩耍,放纵府中下人通宵宴饮,还挨了申斥,唯有自己春风得意更胜以往。此女果然是贵人。他的六月飞雪!就好比画龙要点睛,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瞎掉的眼珠子。
“莫劳了神思。小郡主那么小,哪里听得懂什么课?你可要保准身体,不要让自己太辛苦。”他一伸手就抢过夏雪怜手里的书丢掉。
夏雪怜更做出些常人难见的娇态,媚行。“谢王爷怜惜。您的认可,是雪女的荣幸。”她在旁人面前都是一副清高脱俗的模样,如今这般形容更让宋王感动,果然,果然!这才是他一直缺少的那个人。
“放心,放心,若大事可成,我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夏雪怜隐晦的勾了勾嘴角,捉摸着怎么把自己侧妃的名号定下来。
出了宫门,驶上御道,车把式就停下了。暖香还未问,他的声音就兴奋的响起:“那是庆林。主子,侯爷在前面。”
暖香打起车帘一看,果然如此。言景行还真在。好巧好巧。暖香笑脸忽绽。
当日也是如此,伯府过重阳,几个女儿回门。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洪彩云便笑道:“难道四姑娘不用回家陪着婆母,祖母吃晚饭的吗?今天这个节日,是献殷勤,得宠爱的好时候吧?”听起来倒像把人往外赶。
齐明珠便道:“这是我的家,我一顿晚饭吃不得?我婆母说了,我可以戌时再回去,到时候跟上一块看戏就妥了。”她扭头看了暖香一眼:“等会儿文宴来接我,我们就一起回去吧,也顺道。小侯爷那么忙,听说户部,礼部连轴转,怕是没那闲工夫。我家那不成器的,倒是个富贵闲人。”
这倒也算实情。言景行呆在府外的时候比呆在家里的时候多。即便在家,呆在书房的时候,也比呆在荣泽堂的时候多。听她提到富贵闲人的调调颇为自得,倒还是以往那种认知:穷忙穷忙,位卑人低的才要操劳,每日赏花问茶斗鸡走马,啥都不用做的,才是好生活。暖香懒得与这人多交流,便道:“那倒不必,即便没有人接,我也自己回得。”
却不料,等到梆子敲响,俩人款款起行,离了车马厅,车把式也是这样叫:“夫人,那车驾像侯爷的。”
暖香微微一怔,喜出望外,当先撩开帘子,就看到言景行对她微笑。
“景哥哥今日怎么得闲了?”暖香明明记得他一大早就往户部去了。
“该清点的都清点的差不多了。自然就想到叫某个馋猫回家吃兔子。”言景行把人揽到自己的马车上笑道:“顺道而已。刚还在想伯府晚膳有多丰盛,你竟然不回家了。”
暖香兴奋中带点得意,喜笑盈腮。她是算计红烧兔肉很久了。秋狩的时候,庄子上送来的。又肥又大两只野兔,还没动,一直养着,上次要吃,言景行却笑:“中秋节不要吃兔子,当心嫦娥生气了,以后不出来见你。”暖香便依了,默默等着。言景行本是玩笑之说,现在却觉得这妻子真是太乖巧了。
明珠在背后默默看着,如今没有浓妆做遮掩,便能看到她的脸色变来变去,望着侯府车架,眼中又嫉又气。暖香无意和她争执,她却一早存了和暖香比较的心思,从宠爱,到荣耀,从婚礼到夫家地位都要比个遍。如今说了接她的高文宴失约了,言景行却意外出现,幸而暖香没有回头同样嘲讽她,不然她就无地自容了。
“少奶奶,你还要等着吗?”下人有些忐忑的看着她。高文宴本就是个贪玩的,今天又是过节,出格点也不会有长辈生气,他更是高乐不了,骰子,百戏,□□,马球,自己都玩不过来,哪里有功夫来接人?
言景行靠在车壁上,暖香依偎在他怀里,微微昂头,就看到他形状姣好的下巴:“景哥哥,你的事情做完了?户部的老先生有没有骂你?他们是不是给你一个优?”
言家的人脉关系大多在军部,如今重新开始,要做的事情可不少,所以他一直无法跟萧原章良他们那样,当个悠闲的少爷,偶尔做点正事,就让老子高兴地不得了了。
“不。被告诫了。”言景行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怎么会?”暖香大惊:“认真办事的反而要被教训,还有没有天理了。”
“别那么激动。”言景行倒是毫不在意,还是一派清风朗月,完全不受影响。“清查全国赋税户籍,其他地方都查的,陕中安阳查不得。”
暖香微微思索,豁然开朗。陕中帝乡,安阳王里,前者多皇亲后者多权贵。田宅人口大多违制,所以查不得。她皱皱眉,悄声道:“陛下也真是的,只是装个样子吗?查不出来也不处理,那你何必这么费精神。”
言景行笑道:“不是不处理,是不到时候。陛下眼看要卸任,想要史官给自己留个仁义的名。他在位又向来优待皇室显贵又何必在尾声了得罪人?留着不管,只要下一任帝王赚功德。那些老先
生担心太多,怕我轻急冒进。”
暖香这才松了口气。车架摇摇,不远的路也被拉长。离了御街,走入圈子,外面便热闹起来,卖撒子,油炸鬼的,还有挑着担子卖馄饨,烧饼梅子茶的。言景行不爱把轿子完全封闭起来,所以留着一寸缝,无意的一瞥,还能看到卖冰糖葫芦的扛着粗大的杆子走过。那耀眼的红果涂了厚厚的糖稀,阳光一照简直金黄。
“怎么?又看上了?”
“没有”暖香有点不好意思:“小孩子才喜欢追着糖葫芦跑呢,我是大人的。况且我们府里糖粉雪丽球更好吃。”
“去吧,去吧。”言景行随即叫庆林停下,帷帽往她头上一压:“听说这东西要自己买才有感觉,与府中雪丽球不同的地方就在于,红果从签子上拔下来的过程。”
暖香欣然依从。车驾在拐弯处停下,她立即带着糖儿跑下了马车。言景行从车框里看着那袅娜的背影,美丽而欢快,心里忽然升出些感动。当初他觉得这个女孩是上天赠送的礼物,因为填补了文文去世造成的空缺,如今依然觉得这同样是份厚礼,不过身份变成了要相伴终生的妻。
却不料暖香走着走着,迅速回身,又跑了回来,脸色还不大对。言景行有点惊讶,这好端端的,又没出什么事,他眼睛还看着呢,这是怎么了?手里也是空的,没有冰糖葫芦。“忘带钱了?”
言景行伸手去摸,不出意外的发现自己也没有那种东西。
“景哥哥,我们走吧。”
“不吃了?庆林应该有零钱的。”言景行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冰糖葫芦杆子。暖香却摇头,嘴角微微勾起:“我想清楚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不巧,我刚走进就看到那糖葫芦上没套冰布口袋,有小虫嗅着甜味儿飞过去呢。我还是回府吃雪丽球好了。”
言景行还是觉得有问题,看看她,却不多问。
侯府的灯照例点得早。如今天短,黄昏来得快。福寿堂现在已经高高挂起了灯笼。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腿上铺着大红色半旧不新墨花毯子。看着言玉绣清点嫁妆,旁边四季花草的流苏灯笼一照,僵冷的脸也显得柔和了点。于是面上带点微不可查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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