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我观周词眉眼间神色,不似大奸大恶之徒,恐怕牙关紧锁,一句内情也不愿透露,另有原由,并非为己谋利。”梅长歌轻叹一声,吩咐道,“你去查查,若是能解其后顾之忧,倒也不失为我们打开平州缺口的突破点。”
“我们可以从结果反推过程。”叶缺一边替梅长歌推开沉重的牢房大门,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想要成功模仿一个人的字迹,使之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便是手艺最高超的匠人师傅,也不会是一蹴而就的。”
“这需要不断的强化练习。”叶缺在语气上,着重强调了这一点。
“你是说李守?”梅长歌嫌恶的说道,“以奴杀主是大罪。”
“更何况,李恒孤身一人来到平州,身边只带了一个自幼常伴左右的李守,可见是非常信任和重视的。倘若李恒真的死在这个人的手上,未免太过让人心寒。”
第七十二章 差距
李守之于周词,存在的意义自然是迥然不同的。
周词在痕迹检验一道,造诣颇深,这在今时今日的大秦,在乌云密布的平州,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也正因为此,周词的锒铛入狱,获得了众人关切的目光,顺带着让梅长歌捡了个漏,寻到了一丝可趁之机。
但这一切,并不代表可以套用到李守的身上。
李守其人,相貌周正,模样老实,若非梅长歌早有心理准备,保不齐也会被他那张无辜可怜的娃娃脸给欺骗了。
圆嘟嘟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笑起来,泛着一点淡淡的羞涩,就像是邻居家的可爱孩童,让人生不出半点警惕戒备之心。
李守没有什么特长,仅有的,可供他人利用之处,是他的身份,他是李恒信赖的侍从,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什么了。
如果李守稍微肯花点心思,好好的想一想,就会发现,让李恒长长久久的活着,才能为他带来无穷无尽的财富。
眼下,在失去了唯一的利用价值之后,李守显然做了一颗很不走运的弃子,甚至,在这些油滑奸诈的大老爷眼中,他已然成为了最佳的替罪羔羊。
他们恨不得在供奉佛祖的佛龛前,添上两炷高香,求神拜佛的,祈求上苍,赶紧让楚青澜杀了李守,他们便可安然入眠,高枕无忧了。
只是可惜,旁观者清,身陷局中的李守,却未必能有这样清醒的觉悟,他还满怀信心的觉得,他所为之服务的大老爷们,可以保他一命。
关于选用何种方式来审讯李守,梅长歌思考了许久,最终沿用了现代的那一套。
一张桌子,隔开了立场,一面是犯罪嫌疑人,一面是正义的守护者。
叶缺被梅长歌拉来干了书记官的活,楚青澜则担当了问讯人的角色,至于梅长歌自己,仍然做着自己的老本行,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目光灼灼的审视着眼前正在回话的李守。
方才楚青澜问的问题,回答起来,并不复杂。
由简入难,是审讯的基本原则,目的在于确定嫌疑人的行为基准,用以减少偏差。
“名字?”
“李守。”
“岁数?”
“还有两个月,就满二十了。”
类似这样的问题,李守是不需要用说谎的方式来回答的,这就给了梅长歌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近距离观察李守说真话时,究竟会有怎样的小动作的机会。
“还记得你当初到李府时的情景吗?”一场精心设计好的对话中,突然被楚青澜冒然加入了一个设定外的问题,可梅长歌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饶有兴致的望着李守。
这个问题,她也很好奇。
李守在听到这个问题的刹那间,心情是非常复杂的,他先是用手遮挡着自己的面容,表现出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缓缓的将手放下,试图掩饰他的失误。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我还不到六岁,父亲因为得罪了官府,被人打成了重伤,没几天就去了。紧接着母亲因为太过悲恸,神情恍惚间,从田埂上滚了下来,碰巧摔到了头部。为了替母亲治病,原本还算殷实的家中,立时变得困窘起来。”
“想来,几位叔父就是在那个时候,闯到我家,要求重新分割财产的。我不懂,为什么父亲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要平白无故的分给这几个败类。”
说到动情处,李守其实已经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愈发声嘶力竭起来。
“母亲为了让我能好好的活下去,将我到了李家。”李守用袖子草草的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的说道,“因为母亲曾听人说起过,说李家对下人一直还算不错,从不苛待,觉得我能过上好日子。”
“恕我直言,李守,李家并没有亏待你。”梅长歌眼神凌厉,冷冷的说道。
“是的,公子对我一直很好。”李守点点头,沉痛的说道,“是我对不住公子。”
“说一说你和李恒来平州之后发生的事情吧。”这个时候,楚青澜恰到好处的将话题重新转移到案件上来,梅长歌忍不住在心中给他点了个赞。
情绪波动时,最见真心,此刻正是问案的大好时机,一定要牢牢的把握住。
第七十三章 鬼话连篇(求收!求收!)
梅长歌听得出来,楚青澜对李恒的死,感到非常痛惜,始终不肯将“死者”两个字,用在他的身上。
“两年前,公子中了二甲第三名,按理说应该是不错的成绩,只因为去吏部报告备案的时候,拒绝给吏部官员送礼,所以拖延至今,方能上任。”
李守面目扭曲,几乎是有些狰狞的说道,“本来公子是非常高兴的,毕竟一上任便是要员,很能为百姓做些实事,因此告别家中临产的夫人,独自一人来平州赴任。”
“初到平州,公子确实干劲十足,豪情万丈,几次三番说要一举整肃平州官场不正之风,还为此,向老爷写过一封信。”
说到这里,李守慢慢的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楚青澜面前,说道,“您看,这就是那封信。”
“信中说了什么,小的一概不知,只知道公子看过信后,心情很是低落,浑浑噩噩的过了好些天。”
楚青澜未置可否的接了那信,面色沉重的看了,眼眸中似泛着丝丝缕缕的无可奈何。
“你也看看吧。”
梅长歌低低应了一声,方才接过,细细看了。
整封信的主题,都是在劝说李恒,不要太过较真,不要太过斤斤计较,有的事情,能放过就放过,看不过去的,稍微提点一下便是,切不可与人结怨。
信件的最后,李父甚至苦口婆心的写道,“李恒,为父年岁已大,帮不了你多久了,你要好自为之,遇事先想想自己,想想家中还未成年的孩子。”
李父倒不是那种汲汲营营,不择手段的奸诈之徒。
他活了大半辈子,对大秦官场中,所谓的灰色生存之道,实在是比李恒这种初出茅庐的嫩头青要清楚的多。
如果可以,他是愿意牺牲自己,来将这块黑暗的大幕捅破的,但作为一个父亲,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哪怕是一身污垢,混账一般的活着。
可从李恒日后的表现上来看,他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建议,或许还曾在心中暗搓搓的表示过不满和嘲讽,觉得父亲软弱,没有勇气,是一个可耻的懦夫。
“李守,我需要你告诉我,李恒自缢前的那几天,都做过些什么?”
梅长歌冰冷的眸色激的李守浑身一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露出了破绽,却不知错在哪里,更别提如何挽回补救了。
“我,我不知道。”李守结结巴巴的说道。
“作为李恒的贴身侍从,你说你不知道?”梅长歌冷静的犹如坚冰般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李守,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敢呢?”李守跌坐于地,几缕发丝散乱在颊边,被冷汗黏在一起,他望着依然坐得直的梅长歌,心中不由得有些胆寒。
“公子的作息一向很规律,卯时起,亥时休,日日如此,鲜有例外,那几日也不例外。”
“是吗?”楚青澜冷哼一声,质疑道,“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任何一处,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
“没有。”李恒仔细的想了想,摇摇头,郑重其事的说道,“那几日公子一直呆在书房中工作,直到亥时方出,实在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那我再问你,李恒自缢身亡的时候,你都在做些什么?”楚青澜忍不住呵斥道。
李守不是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落在楚青澜的眼中,都是可疑的,是鬼祟的,但他仍不死心,嘴硬的说道,“当时我正站在书房门口,等着公子传唤。”
“你……”
即便不用梅长歌亲自出马,楚青澜也很清楚的知道,李守说的是假话。
可以说,在整场审讯中,除了那段与案情无关的话,李守说的每一个字,楚青澜都有怀疑的理由。
只是,证据呢?
难道明明知道李守在说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青澜心中,好似憋了一把火,只等着爆发出来,好烧掉整片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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