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夜朝着与李临江约定的断崖狂奔,直至清晨在浓重的雾气里,她听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马蹄声,虽隔着茫茫白雾她瞧不见身后之人,但她知定不是李临江,若当真是他,他会唤她的闺名。
程然诺只恐身后之人是危钰手下的马贼,父亲的士卒,或是齐王所派之人,但无论哪一方,都不容程然诺小觑,她朝着约定的断崖奔去,她信李临江,他在等着她,他一定有办法!
但身后一支利箭却如疾风袭来,哧的一下瞬间射穿了程然诺的躯体,她只觉无尽的疼痛伴随着寒冷从胸口袭来。
她重重的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利箭穿透了她的身体,红艳的鲜血染透了她身上的男式长袍,她匍匐在地上,疼得几乎蜷缩成一只小兽,她的身体不断的剧烈颤抖着,在无限的寒冷和痛苦中,她只觉断崖边巨浪滔天的忘念河水声,就好似一只喘息着,仿佛和自己一样在忍受着伤痛的野兽。
程然诺感受着温热的鲜血逐渐流出自己的身体,意识也如同四周的迷雾模糊起来,隐约中她只听见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趴在地上疼得纹丝不敢动,只听头上方一阵唏律律的长嘶,眼前是马匹兜转的四蹄,似乎这马不知为何忽然被生生勒住了。
一柄锋利的银剑噌的一下横在了她的脖颈上,她颤抖着身体,玉冠所束的一律发丝垂了下来,冰冷的银剑划破她光洁的肌肤,她的唇微微颤抖着,“原,原来是你……”
持剑的危钰一瞬间失了神,他睁大一双乌黑澄净的眸子,又惊又恐地凝视着她,“怎,怎会是你?”危钰噗通一下跪在了程然诺的面前,锋利的剑应声掉落。
程然诺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依稀感觉危钰抱住了自己,他在哭,他的眼泪掉在自己的脸上冰凉凉的,她嗅着危钰身上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只觉眼前越来越朦胧。
不远处的身后响起李临江低沉的声音:“好一对亡命鸳鸯,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怎么会是他,不可能是他!
程然诺想要挣扎着起来,她要去看李临江的脸,但她依旧疼得只能依偎在危钰怀里,她颤抖的手不断去抓紧危钰的衣襟,不可能是李临江,她那样爱他,他们分明约好要一同私奔!
危钰却猛地将程然诺拥得更紧,她疼得浑身都止不住地沁出冷汗来,神志恍惚之间,却依稀听到头顶传来模糊的声音,“她为你,假意与我成婚,为你与父亲断绝关系,为了与你私奔,甚至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可你,你居然要杀了她?”
李临江骑在马上,嘴角依旧含笑,“那都是她咎由自取,别忘了可是她骗了你,而你亲自给了她一箭!”
危钰死死地拥抱住她,“住口,若不是你设下的陷阱,我,我岂会伤她!”危钰发出一声剧烈的咆哮,朦胧之间,程然诺感到危钰环抱自己的手臂在剧烈颤抖着。
“不是我设的陷阱,而是我和她,算算时辰,她给你喝的毒酒也该起作用了。”马上李临江的声音夹杂着忘念河的滔水袭来。
“她是被你所骗!我已伤了她,本就不愿独活,既已如此,倒不如从始至终都由我陪着她。”危钰说罢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程然诺屡次试图抬起手来,但她用尽浑身力气,刚动一下的手又瞬间猛然垂下,她白皙皓腕上的玉镯猛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玉镯瞬间应声而碎。
不过是轻微的动作,她左胸被箭矢射穿处却瞬间涌出鲜红的血液,而那只白皙如雪的纤手垂在血泊中,断裂的玉镯被鲜血染得猩红,滚烫的血液如同淋漓的书法,淌满了地面。
“把她交给我,好歹我与她曾相恋一场,我会给她个全尸。”马上的李临江,此刻冷漠的声音几乎滴水成冰。
“你不配!妄她对你痴情一片,你却利用她来操纵齐王和我!”危钰紧抱着程然诺,猛地又吐出一大口温热的鲜血。
程然诺只感到紧抱自己的危钰似在额上浅浅一吻,有些湿湿的,不知是不是他的血。
“你想干什么?”李临江忽然一声大喝。
程然诺只觉身子好似蝴蝶般飘飞在空中,连怀抱她的危钰也松了手,奄奄一息的她感到身子不断坠落,狂风卷着潮湿的水浪呼啸过她的耳际,除了紧紧被攥住的手指,她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她挣扎着拼尽全力睁开双眼,可瞬间“噗通”一声巨响,四周无边的河水顷刻充进她的眼中,鼻翼口里全是冰冷的河水,痛苦的窒息感逐渐吞噬掉她最后一丁点的知觉。
第一百零九章
“快看,她是不是醒了!”鄢灵均大喊一声。
程然诺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她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仿佛在幻象里将前世自己十七岁的人生重新又经历了一遍。
她望着围在病床周围的人,离她最近的是危钰,她眨了两下眼,终于轻声道:“我记得咱们好像在一个墓里……”
“看来危钰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他逗我们玩呢,说你们俩被水冲进一座千年古墓里了。”鄢灵均在一旁边说边细心为程然诺掖了掖被子。
一旁前来探望的程顽见她没事,即刻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扣起手机来玩。
“咱们怎么出来的?”程然诺有些头晕,她望着身旁面有倦色的危钰问。
“你不记得了?”危钰摸了摸她的额头,烧果然退了。
程然诺望着吊瓶里一滴滴落下的药液,仍有些发晕,只尽力回忆道:“我只记得,你说你好像被蛇咬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危钰望着她疲惫的面孔,心有不忍,只沉声道:“可能是高烧的缘故,不记得也正常。只是很巧,你不知道怎么触动了墓主棺椁的机关,那口棺椁下面正好是盗墓人挖的隧道,他们盗墓应该是取走了棺椁中的陪葬,但从里面又打不开棺盖只好作罢,我就背着你从那条隧道里爬了出来。”
“我就说我家然诺运气最好了。”鄢灵均满脸堆笑。
“好个屁呀,我这几个月里又是出车祸,又是掉河里的,真是倒霉到家了。”程然诺有气无力地说。
刘闳却摇头道:“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要知道,这么冷的大冬天,你和危钰掉进浪那么大的河里,没被冻死真是命大啊。”
程然诺忽然剧烈咳嗽两声,危钰慌忙拍了拍她的背,程然诺缓了几口气,疲惫不堪地问:“雨寒姐呢?她怎么不在这儿。”
众人面面相觑,坐在一旁玩手机的程顽,却开口说:“你都睡了两天了,可是错过不少大新闻呢。”
程顽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程然诺只觉心头一紧,惶恐道:“是不是薄清易已经……”
鄢灵均脸色也有些难看,刘闳同危钰亦不说话,程顽却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将手机递到程然诺面前,“喏,瞅瞅吧。”
程顽不顾旁人的阻拦,只昂头不屑地说:“本来嘛,婚礼租个游轮在忘念河举行已经够豪气了,又邀白夜去唱歌,哪家媒体不关注这么霸气的新郎新娘啊,偏偏伴娘和宾客掉河里,这么冷的大冬天两人还能活下来,这不今天上午又爆出新郎薄清易婚前出轨的不雅照,好像是他养了个小三,还怀孕了,网友挖呀挖,不仅发现薄清易渎职侵权,而且还发现这些什么不雅照啊都是新娘程雨寒爆出来的,我类个天啊,都说留学生圈子乱,可我们顶多也就是不认识ABC,天天喝酒开party,没想到这国内啊,才真是牛,太牛了!”
“雨寒姐爆的料?那,她,她人呢?”程然诺不禁开口问。
“现在薄清易被革职查办,程雨寒这几天被媒体围攻,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鄢灵均低声道。
“什么不敢出门啊,要我说,我姐就是霸气,你看看这婚礼前面预热的,本来就已经抢占头条,现在再把检察官不雅照,渎职侵权证据扔出来,简直是重磅炸弹啊,我姐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这真是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轰动全国呀。”程顽倒是颇有些自豪地说。
程然诺不由垂下头去,在她前世的幻象里,程雨寒分明数刀捅死薄清易,而这一世却被程然诺所打乱,此刻连程然诺也不知接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了。
危钰瞧程然诺面色发白,看似有些惴惴不安,方对众人道:“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要不然你们先回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鄢灵均点头,刘闳拽起板凳上不情不愿的程顽,同程然诺告了别方离开。
程然诺躺在病床上左思右想,终觉不妥,“那个,我感觉,我还是得去看看雨寒姐。”
“不行,你这刚退烧,医生说了最近需要多休息。”危钰命令道。
“可是雨寒姐……”程然诺刚一开口,危钰就道:“这样吧,明天我陪你一块过去,今天你老老实实在这里打吊针。”
程然诺点头同意,她躺在病床上,危钰一勺勺喂她喝粥,粥是医院里的配餐,实在味同嚼蜡,但她望着身旁的危钰不由浅笑道:“对了,问你个事情。”
“什么?”危钰继续喂她喝汤。
“讲讲你前世为何要杀了她。”
危钰听到程然诺骤然开口,他拿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喂她,“你是说关于程顽的前世?”
程然诺微微一笑,嘴上并不叫程顽的名字,只道:“讲讲她的事吧,我想知道。”
“她……”危钰略有犹豫,他望着程然诺,眸内深情波澜,“现在我有你在身边,何必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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