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花田 (郁桢)

素素答应着，芳草便转身进去了。

典当行的伙计早就和芳草熟识了，如今见她一身男装打扮也很识趣的笑迎着：“原来是杜公子来了，请略等等。”

芳草也无话，径直坐了下来也不打扰他们做生意。伙计便替芳草传话去了，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丁夏才出来，芳草立马起身，双手一拱：“少主。”

丁夏说了句：“你就别叫我少主了，我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刺耳。”

芳草笑道：“那我喊你什么，奸商？”

丁夏眉头微锁十分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句：“走吧。”

芳草一时没明白过来：“去哪？”

丁夏说：“不是去看房子么，正好今天我有空，前两日让人去略收拾了一下。”

芳草才清醒过来，拍了拍脑门：“我差点忘了。”

丁夏忙让人去招呼车子。芳草赶紧说：“隔得很远吗？”

“有些远，车子应该快。”接着两人便上了一辆朱轮的素盖车，比起刚才芳草过来赶的牛车富丽了不少。丁夏一上车便闭目休养，芳草的目光却始终流连于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得久了，她偶尔也看一眼坐在对面闭目休养的男人，心想他这是睡着了吗，算了也管不了他。

正在芳草猜测的时候丁夏突然开口了：“你姓杜，怎么好像从来没和我说起过你的家事？”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不是只谈生意不问私事么。”芳草心想除了合作上的事不想与这个男人有过多的交集。

丁夏半睁着眼睛，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知道吗，你三哥来找过我。”

“我三哥？”芳草竖起了耳朵，接着又添了一句：“他都和你说了吧？”

“他说什么，让我多多提点下你。还说你们家也是有权势的，大意就是别让我欺凌你呗。我问是哪家他却没有明说。”丁夏语气带些一丝戏谑。

芳草拍手笑道：“不愧是我最最亲爱的三哥呢，倒也替我想着呢。”

丁夏睁开了眼，脸上的笑容未变：“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哪户没落了的小户人家出来自生的女子，没料到的竟然也是大家子出来的，不过我就更奇怪了，说来有权势的大家子定是人丁兴旺，产业众多。怎么也沦落到如此了，还不至于流落至此要为了生计奔波吧。对了我还记得你当了一套衣裳在当铺呢，难道就不想赎出来？”

芳草不喜欢别人提杜府里的事，忙道：“他们做他们的官与我何干，我如今不姓杜，我姓许了。”

丁夏笑了起来：“不管你姓什么，你体内流着的血却永远也不会改变，这一辈子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了。”

“从此以后你最好在我面前别提杜家的事，特别是我这样一身装扮的时候。”芳草不喜欢自己做任何事都要和杜家拉上关系。

丁夏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看的次数多了渐渐的也不觉得芳草这一身男装别扭了，相反会觉得和她一身衣裙装扮的时候多了几分俏丽清爽。

芳草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问着他：“怎么，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丁夏微笑着摇摇头。

等车子到了地，丁夏先下去，接着便向芳草伸出手来意思是要扶她一把。芳草看了看那只厚实的手掌最终也没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丁夏见芳草不领情只好讪讪的缩回了手，手一指面前的两间门脸儿说道：“此处如何？”

芳草但见两扇大门紧锁，朱色的大漆颜色也早就不鲜艳了，不过副窗却是雕镂的回字纹。丁夏从身上取下钥匙，开了门。接着便请芳草进屋，一接触到空气，里面的一股陈腐味立刻扑鼻而来。阳光洒落处还能看见许多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芳草手轻轻弹了一下跟前的一张椅子，指腹上立刻有染上了一层灰。芳草此时想起丁夏说让人来打扫的话，忍不住要取笑：“你说让人打扫过了，怎么满处都是灰尘呀？”

丁夏笑了笑：“看来他们偷懒去了，事太多，也没法顾及到此处。改天我一定亲自让两人过来好好的收拾收拾。”

芳草见两家门脸中间并没有隔断，就是一个大堂，地上铺着的青砖也有些凹凸不平。屋子里就一个落满灰尘的柜台，两把陈旧的椅子，芳草也不知道那椅子究竟能不能用。

“怎么样，还行吧。我收你十两的租金，应该算合适吧？”丁夏笑问着芳草。

“还要算租金？”芳草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当然，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丁夏双手一摊。

芳草听说连忙往外走，头也不回，丁夏连忙追了上去：“喂，这个价钱我觉得很公道呀？”

“公道个屁！”芳草情急之下也不管说的话雅不雅，她一肚子的气：“你还敢说公道，上次不是都谈好了么，你负责找场地。”

“难道这个场地不算，你嫌地段不好？差不多了，这青云坊商铺也多。”丁夏想此处也不错了，自己难得好心一回。

卷二 定风波 第七十二章 借债

芳草心里顺不过这口气，她心想丁夏呀丁夏你果然够奸猾的，自家的屋子闲置着，每年四六分的利钱还好意思问她要租金。芳草便走了出来，不想与丁夏多言。

丁夏见芳草是真生气了，又几步赶了上去赔笑道：“干嘛走呀，觉得这个价钱不好的话还可以再商量。”

“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芳草觉得这个人连点诚心也没有。

丁夏道：“好，我算是服你呢，这个租金我也不要了。不过我的出资从二百五十五两减到一百五十两如何，依旧四六分。”

芳草白了他一眼，心里感到跟前这个男人处处都在算计有些可怕，说话也很不爽快。她在脑中飞快的算了一回便道：“算了，我也不想欠别人的人情，你也不用施舍。十两还是多了，我看六两还差不多，一年七十二两我还是付得起。”

“你还真会讨价还价，八两，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了。”丁夏做出一副十分大方的表情。

芳草只觉得他抠门，听他说出这个数字来恨不得拿件东西往他脸上砸去：“八两，好。我知道你丁大老板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我再不感恩戴德只怕你又要加价了。一年也不到一百两。成交。”

“价钱是谈好了，可钱姑娘准备什么时候给呀，签份契约我也好将钥匙给你。”

芳草心想不愧是生意人，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会逼迫会算计了。她如今哪里拿得出那些银子，预算本就不多还要请人工，购置家什哪一样不要钱，但她又怕丁夏临时变卦，只好咬牙说道：“眼见也要到年底了，我知道你丁少主事多，我这里的芝麻小事你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放心，我定不会给你丁少主找麻烦，钱三天后给你便是，说好了连同契约钥匙。”

“成，姑娘行事到爽快，很有男子汉的气概，这点我喜欢。”

芳草没有好心情，她重新折回了大堂，心里正在谋划着要怎样来布置，又见还有一后门便扭头问丁夏：“后面是什么地方？”

丁夏笑答：“像是座四合院，怎么，你打算买下来？”

芳草皱了皱眉：“我哪里有这个闲钱。”

芳草和丁夏看了屋子便回到了恒源典当，对于口岸来说芳草还是觉得偏僻了些。不过这是第一步芳草已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她一心想的是尽快的独立出来，不想再受丁夏的盘剥了。

素素和初一早就在这边等候了，芳草和丁夏约了下次交付租金的日子与地点，然后芳草便告辞了。

牛车上的时候芳草见素素一直不开口，芳草便问她：“你怎么呢，谁惹你不成？”

素素嘟着嘴说：“还不都是初一，下次我再也不跟着他出门了，真是要把人给气死。”

芳草知道了缘由却没有节着问下去，她在计算着自己能够支配的银两，算来算去都差房租这一笔，因此不得暗骂丁夏，顺便问候了他家的几辈女性亲人。

钱的事芳草觉得无比的苦恼，想到这里她突然叫着初一：“初一，你停一下。”

陶初一听见了芳草的声音连忙住了牛车，过来便问：“姑……姑娘，有……什么事？”

“你怎么变结巴了，走，去庆国府。”

陶初一应诺。

素素忙问芳草：“姑娘怎么突然想起要去傅家呢？”

芳草无奈的说：“还不是姓丁的那个臭奸商给逼的，我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偏偏找到了这样一个投资商，哎，还真是最大的失策。”

素素看了看芳草的打扮，好意的提醒着芳草：“可姑娘这一身的装扮去他们家要是让谁认出来然后传回杜家也不好。”

芳草低头看了看，素素说得不错。可惜两处隔得又远，她也没有闲工夫来想别的事，只想早些从丁夏手里将钥匙拿过来，也好一手布置起来。天知道那个奸商后面还会耍什么花样。

芳草见素素穿着一身淡蓝的衣服，头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髻，于是上前将素素的头发放了下来，利落的替她绑了两根麻花辫，点点头：“这样也还好。到时候我就不下车了，你去帮我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