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和哭笑不得的看着怀里的“薛汉良”,叹道:“就剩咱们哥儿俩了土着也有生存权。”那阵冷风又吹了回来,杜和也是后背一凉,匆忙拉紧衣襟回房。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晨雾还没有散,程都头的马系在到晏子钦家门口,他已在此守了一炷香的时间,横挎着官刀踱来踱去,只等晏子钦一出门就拦住他。
早起的许安出来开门,他不曾见过程都头,看他紧锁着眉头,凶神恶煞似的一张脸,哪里想得到是个官差,又想起近来两起命案,只将门拉开一缝便重新关紧,叫程都头刚要开口就吃了一记闭门羹。
“官人,门外有个形迹可疑的汉子。”许安慌忙来到晏子钦面前通报。
晏子钦已换好了朝服,不出他所料,明姝果然起不来,他独自更衣后就在花厅里用些点心。
形迹可疑的人?难道是李家派人来了?晏子钦心下一凛,忙让人将还在睡梦中的杜和叫起来,管他有没有起床气,先把人藏好,别被李家人发现。
到了门外才发现,来人竟是程都头,说的还真是杜和袭击李忠的事。
“是李忠报的案?”既然无事,晏子钦便准备上朝,牵着马和程都头边走边谈。
程都头摇头道:“是李家其他人,李忠不想声张。晏大人,你们这是玩的哪出?案子还没结,怎么能袭击证人呢。”
晏子钦道:“你的证人可能是三十年前薛家灭门案的从犯,而主犯就是死去的梁宽和李维庸。”
程都头惊道:“什么意思?”
晏子钦道:“现在案子还差一节,你帮我去做两件事——第一件,想方设法找出薛家的骸骨,尤其要注意是否有婴儿的;第二件,查查京中所以刽子手的底细,凡是年纪三十多岁的都要查,若是有孪生兄弟的也要向我汇报,所有符合情况的都扣下来等我审问。”
说完,就跨上马朝宫城走去,留下程都头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找薛家骸骨,找刽子手?什么意思?不管什么意思,先照做吧,晏大人的安排总不会错。
明姝醒来时,又是天光大亮,春岫已在门外踱了四十几个来回,听见房里终于有了动静,却是自家小娘子伸着懒腰念道:“又是一天自然醒。”
自然醒,什么玩意儿?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门进去,明姝正用手掩着嘴,想必是打了个哈欠,眨着泪花回头对她笑。
“嘿嘿,春岫,我是不是又睡到特别晚?”明姝笑得特别不好意思。
春岫心道,原来您也会不好意思,扶起她,拿起梳子帮她理顺拱的乱七八糟的长发。
“您知道晚就好,快起来吧,请脉的大夫早到了,就等您起身了。”
“哎呦,疼疼疼,你慢点梳!你们姑爷是不是走了?”明姝拉着被扯痛的头发问道。
春岫道:“都快午时了,晏官人要是还没去上朝,第二天弹劾的奏疏就摆在官家面前。”
明姝道:“不错哦,你也知道朝里的事了?”
春岫道:“还不是您念叨的,什么忧谗畏讥。”
明姝道:“这话是没错,只是不许在范官人面前提起。”这话本就是范仲淹以后要写的,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被春岫拉扯着“暴力快速”地洗漱后,明姝终于能坐在菱花镜前喘一口气,却道:“你请郎中先回去吧,今天麻烦他了,赔送些礼物失物招领铺。”
春岫帮她插戴金钗的手停住了,不解道:“为什么?不是每日都请脉的吗?”
明姝对着镜子调整耳上的玛瑙坠子,道:“今日来不及了,我急着去衙门,你们姑爷应该已经到了。”
昨晚就怕他丢下自己,可谁让自己不争气呢,果然起晚了。
春岫嘟嘴道:“也没什么不可以,就是到时候夫人问起来,你自己和她说。”
明姝笑道:“好好好,就知道我们春岫最老实了,撒不了谎,这事就包我身上了。”
换好一套修身的酡色褙子配牙白长裙,明姝一刻不停地来到京兆府。出门前罗绮玉几次想和她说话,却见她十分忙碌的样子,都咽进肚里说不出口,明姝也是上了马车后才发觉罗绮玉方才的异状。
“罗娘子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她问春岫。
春岫一向不喜罗绮玉,碍着明姝的告诫才没和曲夫人告状,因此讪讪道:“她若有话,自然会和您讲的,或早或迟罢了。”
明姝也看得出春岫的意思,道:“到了衙门后,你先回家去吧,我晚上想吃些酸酸的东西,你让厨房准备一下。”
春岫点头应下,送明姝进了衙门后,乘车离去。
却说明姝到了衙门,程都头的一干手下自然奉若上宾,一名衙役献宝似的奉上一本花名册,道:“这是汴梁十三位三十岁左右的刽子手名录,请夫人过目。”
明姝见晏子钦还没来,本就有些不自在,又突然送来一本刽子手名册,心下不解,问道:“程都头呢?”
衙役道:“在乱葬岗,搜寻薛家人的遗骨呢。”
明姝狐疑地翻开花名册,只见十三个人的名字依据年龄从小到大依次排列,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这才想起当年择婿时也是十三个名字,不由一笑。
都是按年龄排序,只有第一个很奇怪,已经三十一岁,却排在二十九岁的第二人之前,明姝因而问道:“这第一人——于海青是怎么回事?”
衙役道:“他呀,他情况比较特殊,有个孪生弟弟,所以按照晏大人的意思特别挑出来。”
明姝点点头,特别注意了一下于海青的履历。原来他的父母早已亡故,从小在救济堂。
“他的弟弟是个拉马车送客的,叫于海泉。小的查过了,兄弟二人本来无姓,跟着救济堂的老嬷嬷姓王,七年前才自作主张改姓于的。”衙役解释道。
明姝点点头,忽听见堂外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原来是程都头回来了,晏子钦也随之到来,见明姝在,有些惊讶道:“来得正好,有两具骸骨想请你看看。”
正说着,两个衙役就抬着一只两尺长、一尺宽的小匣子进来,明姝道:“这是两具骸骨,恐怕连半具都没有。”
晏子钦示意衙役打开匣子,却是被分成两小堆的婴儿白骨,已有明显的腐化痕迹,可见收殓时没有棺木,导致潮湿的土壤直接接触骨骼,引发侵蚀。
“骸骨的主人是薛汉良的一对双生子。”晏子钦把手套、白醋等物品递给明姝,“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疑点?”
明姝只是扫了两堆白骨一眼,就皱眉道:“疑点?你的假设本就是错误的,这根本就是一个人的骨骼,怎么说的一对孪生兄弟的?”
☆、第七十一章
那匣子中的白骨虽分作两堆,完整的头骨却只有一个。
程都头解释道:“当初收殓不及时,尸骨已被野狗啃食了不少,加之三十年来无人料理,又遗失了一部分,看着是一具,实际是两具,是由两块不同的草席卷着下葬的。”
说着,拿起一根断裂的肋条继续道:“一共有十二根肋骨,婴儿只有八根,证明起码有两个孩子。”
明姝早就知道古人对于骨骼构造有很多误解,比如南宋提刑官宋慈的法医学开天之作《洗冤集录》中就记载着“男子骨白,妇人骨黑”这种一看即知是伪科学的论调,毕竟人类就是在一代一代推翻前人的学说中进步的,作为奠基,仵作的经验之谈固然可敬,可其中的讹误确实应该被修正。
明姝摇头道:“无论年轻年长、男性女性,都是十二根肋骨。”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这些衙役未必都见过骸骨,可或多或少都听说过男子十二根肋条、女子十四根、婴童八根的真理,明姝的话不仅是在否定程都头,更是在挑战在场所有人的常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议论着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把衙门里的人当傻子不成?
晏子钦挥手止住吵闹,可是却止不住人们的腹诽,从一道道不信任的眼光中不难猜到他们心里的不快,有时不说出口的指责比厉声叱骂更觉压抑。
明姝从容地带上手套,在充满怀疑的闲言碎语中开工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好焦虑的。
“且不说肋骨,就说这一部分。”她拿起了一块形似蝴蝶的白骨,“这是骨盆,位于髋部,是人体中最坚硬的部分,野狗啃食或是自然侵蚀很难使它碎裂成两半,何况,切面这么光滑。”
她将两堆白骨中的骨盆合在一起,居然严丝合缝地对接上了。
“很明显,碎裂是人为使用锐器造成的,有人希望外界认为两个孩子都死在了凶案中。”
四下里是无声的静默,多年的认知就这么轻易被推翻,藏在衙役们心中的不满都化为哑口无言的空白,所谓心服口服就是如今的场面曼珠沙华花叶。
程都头怔愣半晌,讷讷道:“幸存的孩子有最大嫌疑,我们要尽快找到他。”
晏子钦道:“未必,这样的事情,他一个人做不来。今早托你辑录的名册有结果了吗?”
程都头即刻令衙役奉上刽子手的名册,和明姝一样,晏子钦第一时间就被列于第一位的于海青吸引住了目光,及到听说他的胞弟于海泉是车夫时,晏子钦背后腾起寒意,几乎是立刻起身道:“快捉拿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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