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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娘子状元夫 完结+番外 (云峤)


夜里放开了胆子折腾,明姝果然感染了风寒,嘴里发苦,对着一桌莲花鸭、炒蛤蜊、百味羹、煎夹子之类的美食难以下咽,话传到许杭的耳朵里,这位着急的舅舅还以为有喜事了,连忙请专看妇人科的老郎中来诊脉,结果当然是空欢喜。
结果,就在当晚,好久不照面的晏子钦回来了,六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了,明姝正穿着贴身的半透纱衫,柳黄的绢裤挽到膝头,露出白生生的纤细小腿,坐在床前靠近水晶盘里的冰山乘凉。
低头鼓捣着手里的华容道,抬头就看见晏子钦,吓得哎呦一声躲进薄被,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晏子钦把鞋子一蹬,熟门熟路地换上室内的趿鞋,虽然好久没回来,可这房里的摆设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是舅舅让你来的?”想起白天许杭失望的神情,明姝如是猜测。
晏子钦耸耸肩,不可置否,坐在明姝身畔,道:“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大事。”
“你先说说看。”明姝道。
“我和韩琦韩稚圭约好了,一同上表请求调任外职,不留在京中。”
此话一出,明姝真想敲敲他的头,看看这家伙是不是脑壳坏掉了,之前传言晏子钦将要出任秘书省著作郎,这可是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位置啊,他竟然像丢掉烂白菜一样说不要就不要了!?还和韩琦约好了,你们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年纪轻轻的要私奔还是怎样?怎么不先和我商量商量?
“这是……为什么呀?”明姝抿着嘴问道,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难不成,你嫌弃投靠我们曲家的人鱼龙混杂,怕别人也把你当成趋炎附势的人,败坏了你的清正之名?”为官做宰的,谁手下没有几个“门生晚辈”、豪绅巨贾啊,一个好汉三个帮嘛,晏子钦真是少见多怪。
她本以为一时嘴快说破了晏子钦的心事,还担心他发火,谁知他无奈笑笑,道:“我知道,人们背地里都笑我迂腐,不知变通,可我怎能不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怎么要求自己,是我的事,不至于狂妄到处处苛求别人。岳父权重望崇,与他无关,去外州县任职是我自己的意愿,百姓的积贫积弱,边事上的岁供求和,有些事不是靠朝堂里纸上谈兵就能解决的,没有人挺身而出去做,就永远不会有转机。”
他这番慷慨陈词,明姝并不是不懂,可是眼前还有更多现实的顾虑,比如她的父母早就满心欢喜地以为女儿女婿能留在京城,曲夫人已经私下托人寻找合适的地皮计划为他们翻建新宅邸了。
她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是爹娘那边不好交待。”
“你放心,我来说。”说完就开始解衣带。
这一言不合就脱衣服的节奏是怎么回事?
“你出去!”明姝一把夺过他的枕头。
“这不也是我的房间吗?”晏子钦似乎很委屈。
“书房也是你的房间。”明姝道。
“我总在书房,舅舅不高兴了,把我骂了一顿。”晏子钦道,说完抢回枕头,侧身躺下。
“那……那你洗脸去。”明姝别无他言。
“进门前洗过了。”晏子钦蒙上被子,模模糊糊地说道,似乎很不耐烦了,白天太累,晚上沾枕头就着,谁有心思说话。
明姝颓丧地睡下,心中暗暗升起不祥的预感——爹娘一定气得不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许杭更是瞒不过,看看晏子钦的倔脾气,他们劝他劝不成,一定会转而质问自己。可自己也奈何不了这个人嘛!何况,其实她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有些庆幸,留在汴梁意味着生活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逼婚成功后就是逼生了,可他们只是盖棉被纯聊天的关系,时间久了就要令人起疑,后果不堪设想啊。
消息传播的速度总是快得出人意料,三天后,兴许是曲院事在朝中风闻晏子钦和韩琦上表请求外调一事,也不好意思直接插手女儿家的事,还是曲夫人有办法,正赶上太仆寺卿袁廷用家新荷初绽,有场女眷间的赏荷会,袁夫人也给明姝送了请帖,宴席之暇正好悄悄向女儿询问此事,又不至于伤了她的面子。
明姝拿到赏荷会的请帖时还小小地感叹了一番,往日收到此类帖子,自己都是缀在母亲名后的“曲小娘子”,如今倒是升职为“晏夫人”了。
想着这还算是近月来第一次出席宴会,曲明姝特意用心地打扮了一下,头发挽成心髻,罩上一只时兴的采錾金冠配上红丝头须,身上是绣着荷花领缘的葡萄灰小袖褙子,浅粉抹胸,藕丝长裙,素雅可喜。
她既已成婚,座次上便不同往日,因有意躲着母亲,便坐在了后排,席间远远瞧见了坐在一群未嫁小娘子中间的袁意真,好容易等到席中离场,来到临水亭榭中和袁意真拿起小钓竿,一边钓锦鲤,一边说话。
“怎样,你的贵婿待你可体贴?”袁意真笑着打趣她。
明姝待要打她,却忽有一人从冷僻处绕到二人背后,幽怨的眼睛冷冷白了明姝一眼,敛着裙裾飘然而去。
她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沈静训,和明姝一向没什么交集,怎么会这样看她?明姝不解,小声问道:“她怎么了?”
袁意真也压低了声音:“怎么了?恨你嫁了晏郎君,她的未婚夫婿却死了。”
“死了?谁?”
“还能是谁,就是无头冤案的苦主——王谔,尸骨现在还摆在大理寺的殓房里呢!”

  ☆、第七章

一听王谔二字,明姝就懂了,她早就觉察出此人的死不简单,只是没想到案子闹得这么大,都捅到了大理寺。一般来说,凡重大命案应由当地州府官员受理,提点刑狱司派出仵作验尸后,狱司推鞫,法司检断,再由审刑院、大理寺、刑部左曹核查判决结果,最后上交皇帝勾决,可听袁意真所言,案子还没有查明,死者的遗骸就送到了大理寺,其中内情恐怕远比想象中复杂。
“怎么成无头冤案了?”明姝道。
袁意真掩着嘴轻声道:“王谔本来是舒州人士,家中世习举业,到他这代好容易出了个读书种子,竟然自己吊死了,尸首被抛到井里,却找不出是谁干的。”
“为什么是自己吊死的呢?”明姝想听听细情。
袁意真指了指脖子,“据说脖子上有勒痕,能不是吊死的?只是不明白,谁会恶毒到把尸体投到井里,多大的仇。”
忽然,一双留着长指甲的手搬开二人凑在一起的肩膀,寻了个空隙坐下,原来是大理寺卿何仲达的女儿何蕙,她一向和二人交好,远远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赶过来凑热闹。
何蕙把纤长的手指比在嘴唇上,嘘声到,“从我爹爹那听来的消息,只同你们两个说。”
二人都附耳过去,明姝心里一阵冷汗,原来内部消息就是这么泄露出去的。
何蕙道:“现在大理寺的人怀疑和邸店老板有关,已经派人捉拿问话了。”
袁意真不解道:“不是说自缢吗,怎么又和邸店老板牵扯在一起。”
何蕙道:“发现尸体的前天夜里,住在甜水井附近的人听见‘嗵’的一声,出门一看,看见一辆马拉的板车,一人驾车,一人蒙着脸坐在车尾,后来经过指认,就是那间邸店用来运草料的,老板和其中一个小二的身形和证人的描述十分相似,极可能是看见人死在客房里,担心沾上麻烦,所以转移尸首。”
袁意真唏嘘道:“真是糊涂,早早报官不就结了,何必祸害人家的尸骨。”
何蕙道:“无论是谁的错,最可怜的还是静训了,本以为终生有靠,谁知是个短命的。你说,他前途磊落,又刚刚订下一门好亲事,何必想不开?”
这也是明姝想不明白的一点,要真是自杀,多少会有动机,可王谔的动机未免太不明显,要是早就有厌世的想法,何必进京赴、试答应沈家的婚约?
袁意真叹了一声,“人的心思就是这么难猜啊。”
“什么事令袁小娘子烦恼了?”一个柔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是秋岚姐姐!”明姝三人回头,就看见一个十七八的女子,身形绰约,衣衫利落,她是曲夫人的贴身侍婢,和春岫一起进府,出了名的精明爽利。
一见秋岚,明姝的心咯噔一下,知道是母亲在找自己了,若是往日,她必定迫不及待地过去,可如今正逢晏子钦自请离京,明姝不知怎么向她老人家交待。
“秋岚姐姐,母亲叫我?”明姝试探性地问道。
秋岚点点头,也不多说废话,向众人告辞,领着心中忐忑的明姝走了。
“您也不需担心,相公、夫人横竖是为了您好。”在前面带路的秋岚如是说,脚上不停,裙幅行云流水一般,却露不出一点足尖。曲夫人调~教人向来有一套办法,手下的女孩儿们个个有板有眼,最差的成果却要属自家女儿明姝了,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臊眉耷眼地来到二门外,只见早有一顶轻便的小轿停在影壁前,老家仆曲昌恭敬地在门边候着,明姝带来的春岫也在,这阵仗,仿佛还是没出嫁的时候。
“小娘子升轿吧。”曲昌一躬身,春岫就打起轿帘,曲夫人阴沉沉的脸就从轿子里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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