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禁卫军涌入殿中,护在西梁帝身前,如临大敌的将手中长矛对准依旧跪在地上的男子。
突生此变,宴席上的使臣均是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微微后靠,以免殃及自身,三五成群,低头窃窃私语。
燕京,荣王府内
荣庆王这几日神思不安,今日下了早朝后便一直呆在书房内,眉头紧皱,负手在房内来回踱步,不时的向着窗外张望一番。
过了午时,两个侍卫提着一包裹匆匆进了王府。
立刻有下人上前,将两人带往书房。
书房的门打开,荣庆王大步迈了出来,看到侍卫手中鲜血淋淋的包裹神情顿时一松,“事办妥了?”
那侍卫将包袱往上一递,躬身道,“幸不辱命,沈风头颅在此,请王爷查看!”
“很好!”荣庆王心中大石落地,面上带了轻松的笑容,轻蔑的扫了一眼那个包袱,转身回书房。
突然,脚步一顿,荣庆王目中带了一丝犹疑,思量片刻,终还是有些不放心,回身道,“把包袱打开!”
“是!”
侍卫将包裹放在地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迅速解开,里面立刻滚出一颗带血的头颅,因为割下已经有两日,那头颅已呈淡淡青紫色,面部肿胀变形,头发散乱,血迹沾的到处都是。
荣庆王眉头微微一皱,蹲下身去,只见被割断的脖颈处似有一层薄皮翘起,伸手一捻,猛然一撕,顿时脸色大变。
撕下一层人皮面具,头颅露出另一副容貌,分明不是沈风!
那两个侍卫也是一副震惊的神色,砰然跪在地上,声音惶恐,
“属下失察,请王爷责罚!”
荣庆王面色铁青,猛然将手中的面具一扔,怒吼道,“马上去,带上所有人马,务必找到真正的沈风,再有失误,全部提头来见!”
“是、是!”侍卫头领跪伏在地上,连连应了声,起身快步而去。
荣庆王心中慌乱更胜之前,直觉有事要发生,沈风用了替身,分明是已经在防备他,既然防备他,说明沈风将要做不利他的事,若是让沈风进宫见了皇上,后果不堪设想。
荣庆王眉头紧蹙,闭目仰坐在宽大的紫檀雕花木椅上,手指一下下敲着木椅,片刻后,精目猛然一睁,竟有些破釜沉舟的气势,低喝一声,“来人!”
门口侍卫进门听令,“属下在!”
“传话给禁卫军统领刘迟,在各宫门口设防,有可疑人等,立即拦下!”
“是!”
“带十人埋伏在醉花楼外,务必看好那个女人,一只苍蝇也不许进去!”
“是!”
两道命令下去,荣庆王没有丝毫迟疑,取了纸墨,迅速的写了一封手信,
“速将这封信交给皇后娘娘!”
“是!”
侍卫拿了信,快速出了王府,向着皇宫急奔而去。
信交到萧皇后手中时,明瑟殿中刚刚开宴。
看完信,萧皇后脸色青白,跌坐在椅子上,神情一阵恍惚,明日便是太子册封礼,她的儿子将成为西梁太子,她也将成为西梁最尊贵的女人,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毁了这一切!
都是那个女人,是她抢走了本属于她的宠爱和尊荣,只要她死了,皇上再不会对她父亲手下留情,只要上官族彻底消失,就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们荣王府。
萧皇后目光疯狂而决绝,十指紧紧握住木椅,霍然低喝道,“来人,把怡嫔给本宫找来!”
怡嫔这几日都留宿在昭阳宫,乍闻皇后传她,心知没有什么好事,将头上金钗珠翠全部取下,又换了一件素净的月白宫装,才跟着宫人往重华宫去。
一进殿便跪了下去,身姿柔弱,低声讷讷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这几日臣妾晨昏祈祷,只愿大皇子无事,还好,大皇子平安醒来,臣妾也能安心了。”
萧皇后坐在主位雕刻着凤纹的红木椅上,淡淡的看着怡嫔,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怡嫔不用慌张,本宫今日找你来不是兴师问罪的,皇上一连三日将你留在昭阳宫,如此宠爱,本宫都不及,谁能将你怎样?”
怡嫔闻言更是惶恐,低低垂着头,慌声道,“娘娘误会了,皇上担心大皇子,又怕娘娘气还未消,心情不好,才找臣妾解解烦闷罢了!”
“行了,不用解释,本宫说了,今日找你来不是问罪的,本宫另有事要你去办!”萧皇后抚着食指上的护甲,护甲挂在红木椅上发出尖锐瘆耳的声响。
“娘娘尽管说,臣妾只要能办的到,一定为娘娘分忧!”
萧皇后起身,缓步走到怡嫔跟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微微倾身靠近,眼尾凌厉一挑,低声道,“怡嫔,你为上官南泡制那个毒针时曾说,那个毒可以慢慢摧垮人的身体,但还有另外一道引子,只要引子一下,毒性立刻发作,可顷刻间要人性命,是不是?”
怡嫔一怔,眸光闪烁,支吾道,“是,只是、那引子臣妾身上没有。”
“怡嫔、”萧皇后声音低缓阴沉的道了一句,“你在宫里有今日恩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本宫可以纵容你,也可以立刻将你打回原形!”
怡嫔面色苍白,单薄柔弱的身体轻轻颤抖,“是,皇后娘娘的恩德,臣妾一日不敢忘!”
“那便去吧,今日,本宫便要她死!”
怡嫔双目一睁,猛然又跪伏在地上,面如土色,慌声道,“娘娘饶命,上官采女如今虽然位份低微,但皇上对她并非全然无情,她若死了,皇上必会深究,到时臣妾难逃干系,皇上一定会杀了臣妾的。”
“怕什么?皇上忙着太子册封的事,哪顾得上一个采女的死活,你尽管去做,自有本宫替你撑着!”萧皇后声音平静狠决,似在让怡嫔去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不、臣妾不敢!”怡嫔慌张摇头。
萧皇后面色陡然一变,声音冷厉,“不敢?”
说罢眼尾一扫身后的宫女,那宫女会意,自偏殿中取了托盘来,放到怡嫔面前。
托盘上放着一青色瓷瓶,怡嫔双目怯怯,不解的看向萧皇后。
“这是鸩酒,见血封喉,要么你现在喝下去,要么按本宫说的去做,选一个吧!”萧皇后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到主位上坐下,冷冷的注视着怡嫔。
怡嫔瘫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惊恐的看着那瓷瓶。
半晌,见她不动,萧皇后沉声道,“不选的话,那本宫替你选,来人,喂怡嫔喝下去!”
“不,不,皇后娘娘饶命!”怡嫔一边哭喊着一边爬到萧皇后脚下,拽着她的凤袍不断的磕头。
“娘娘饶命!”
“娘娘饶命!”
萧皇后一脚将她踢开,语调阴寒,“本宫没有时间和你耗,快点选!”
怡嫔匍匐在地上,脊背轻颤,涕泪横流,哭道,“臣妾、臣妾愿照娘娘吩咐去做!”
萧皇后冷笑一声,起身往偏殿里走,背影决绝冷漠,“去吧,本宫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她若不死,便是你死!”
“是!”
怡嫔颤巍巍应了一声,只觉全身麻木,半晌没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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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红颜逝
只有一个时辰,怡嫔一路恍惚的走到碧霄宫,只见宫门紧闭,门前不见半个人影。
此时天色阴沉,狂风冷冽,怡嫔站在宫外的甬道下,徘徊几步,转头问道,“皇上现在在何处?”
身后小宫女忙道,“回娘娘,皇上正在宴请各国使臣,吩咐道无事不得打扰。”
怡嫔魂不守舍的点了点头,双手揪着宫装上的流苏,芙蓉面上一丝血色也无,满眼惊慌失措。
萧皇后背后有荣王府,宫内有大皇子晟逸,而她父亲只是个县丞,在这宫里身份低微,处处受人眼色,任人欺凌,好容易熬到如今的位置,就算今日皇后真的把她杀了,皇上也不会将皇后怎样。
女人的性命和朝政比起来一文不值,她看着上官南从宠极到打入冷宫,对男人的薄情最清楚不过。
甬道中风越发阴冷,怡嫔紧了紧衣衫,就见一宫女正从甬道的另一头而来,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罐,小心的往宫门处走。
怡嫔拢了珑衣袖,款步走过去,柔柔笑问道,“这是什么?”
小宫女见是怡嫔,忙微微福身恭敬的回道,“回怡嫔娘娘,我家娘娘午后要吃牛乳羹,奴婢去御膳房取了新鲜的牛乳来。”
怡嫔微微点头,掀开盖子低头闻了一下,抬头笑道,“果然很新鲜,快去吧,这个不能久放,要尽快做出来!”
“是!”小宫女躬身点了点头,抱着坛子,快速往碧霄宫而去。
怡嫔看着宫门打开,小宫女匆匆走了进去,握紧的双拳才缓缓打开,手心里淡淡白色的粉末,被风一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引子只是一味药材,普通人吃了并无大碍,但是上官南不同,她体内本就有潜伏的毒药。
怡嫔深吸了口气,凉风灌进胸口,全身都僵冷起来,最后回首看了看碧霄宫紧闭的朱红大门,缓步离开。
同是后宫女人,最能理解彼此的无奈,来生,若是再见,我必还曾经照拂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