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芷沉静一笑,缓缓的道,“有何不可能,当时我便在阁中,亲眼所见。”
不待李南泠回话,她继续道,“楣儿痴情恒之多年,本来已是得偿所愿,谁知突生变故,一时无法接受,每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已,琴阁中她的一些交好的姐妹见此心疼楣儿,决定给她出气,几人私自将小璃围在房中欲给她一个教训,却不想小璃是会点功夫的,不但没打了小璃,还被恒之撞到,以为是楣儿故意为难,将小璃接进了自己的院子,小璃也认为那几人是楣儿指使,从此两人便生了恩怨。”
“本来此事到此为止也算不的什么大仇大怨,然而小璃对楣儿却生了怨怼,在后来的荐贤宴会上,对楣儿下了媚药,让她和梁宏两人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楣儿羞愤之下几欲寻死,后来虽活了下来,却不得不嫁给梁宏。”
“第二日小璃便逃下山去,之后再无音讯,等到我们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竟已乔装入军,并且立了战功,被封为五品官员。”
鱼芷说到此处,话音一顿,渐渐有些低沉,“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她毁了恒之和楣儿的婚事,却并没有和恒之在一起,而是和太子殿下……”
鱼芷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凄然道,“我和楣儿姐妹两人是上辈子欠了小璃吗?”
李南泠心中大震,这些事若不是亲口听鱼芷说起,她万万不能相信。
她曾经还疑惑,鱼楣是相府嫡女,身份高贵,容貌绝美,怎会嫁一个面貌丑陋的府尹庶子,原来其中竟还有这种隐情。
原来曦儿曾经喜欢夏恒之,怪不得……。
即便是她现在有了太子殿下,也自是不愿将自己曾经喜欢的人拱手让人的。
李南泠心中大乱,惶惶不已,也不顾上安慰鱼芷,只觉得自己似受了欺骗,受了背叛,心境大变,一时竟无法接受。
此时窗外风渐止,雪渐小,鱼芷伸手推开窗子,一股冷气立刻扑进来,鱼芷淡淡的望着窗外的漫天漫地的白色,目中哀伤,声音却依旧静雅,“我等了太子殿下数年,最终是一场镜花水月。但我从未怨恨过小璃,就像我开始说过的,情爱一事最不受人心控制,太子殿下喜欢何人,更是我无法左右的。我只盼小璃能真心待太子殿下,不要像对待恒之一般,得到手便不在珍惜。”
李南泠看着女子沉静哀婉的面容,心中滞闷难当,出口安慰道,“鱼小姐定能找到更好的良人。”
鱼芷轻轻摇头,“此生怕是不能了!”
说罢,鱼芷起身,浅笑如兰,“今日触景伤怀,竟和李姑娘说了这么多,没有叨扰李姑娘清幽才是。”
李南泠忙诚惶诚恐的道,“鱼小姐客气了!”
“告辞!”鱼芷微微点头,身姿优雅矜持的自桌子前走过,突然自她的衣衫内滑出一物,落在地上。
李南泠忙上前一步捡起,随即喊道,“鱼小姐,你落了东西。”
说罢顿时愣在那里,看着手中的荷包,惊的目瞪口呆,忙上下翻看了一下,的确是她让初曦转交给夏恒之的那个,身形像被钉在那一般,抬头看向鱼芷,“鱼小姐怎会有这个荷包?”
鱼芷眉头微蹙,神色愕然,“这荷包有什么问题?”
“鱼小姐这荷包是哪里来的?”
鱼芷看着那个荷包淡声道,“这荷包是我在宫里捡的,当时不知是谁丢在地上,宫侍想扫了去,我见这荷包绣的精致,心中喜欢,便一直带在身上,可有什么问题?难道荷包是李姑娘的?”
李南泠唇色惨白,呆呆的站在那,惶惶摇头。
曦儿果然一早便不想帮她,竟将她送给夏恒之的荷包随意的便丢了,难怪荷包送出去,夏恒之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这荷包他根本不曾收到。
那日从宫里回来还劝她另找个平常人家嫁了,原来在曦儿心中也是认为她配不上夏恒之的。
鱼芷轻笑一声,“此物若是李姑娘的,只管拿去便是。”
李南泠紧紧的攥着手中的荷包,微微弯腰,声音低沉,“谢鱼小姐!”
——**——
鱼楣见夏恒之的背影渐渐远去,马车一路出了百花巷,刚要往梁府的路上拐,鱼楣突然喊住车夫,下了马车,淡声道,“我想起还有一事未办,暂时先不回府,你不用送我了,等下我自己回去。”
夏恒之交代了要送鱼楣回去,车夫有些为难的道,“小姐要办何事,雪下的急,小的可以送小姐过去。”
“不必!”鱼楣粉面柔美,眼角微红,“你且回去吧。”
车夫见此也不再坚持,行了一礼,赶着马车离开。
鱼楣进了街口一家绸缎庄,里面自己的丫鬟正等着,见鱼楣进来,忙上前侍奉她进了里间。
不过片刻,鱼楣再出来时已换了平时的女装,发辫也已经挽起,带着丫鬟出了绸缎铺。
此时雪下的正大,小丫鬟为鱼楣撑着伞,一路沿着无人的长街慢行。
走到新月楼对面时,鱼楣抬眼看了看二楼紧闭的窗子,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衬着她柔弱无害的面容,格外诡异。
眸子一转,鱼楣转身进了旁边的茶楼。
茶楼与新月楼相对,装修的古朴精致,因天气不好,里面并没有什么客人,鱼楣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帐帘放下,小丫鬟立刻跪下去,自怀里掏出一双新的绣花鞋,因一直捂在胸口,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小心的将鱼楣脚上那双沾了雪的鞋子脱下,换上新鞋,小丫鬟才起身,为鱼楣打开帘子。
小厮上前,领着鱼楣向着尽头的一个雅间走去,撩帘进去,只见里面一锦衣男子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女子上衫脱到腋下,酥胸半露,男子一边狼吞虎咽的吻着女子的樱唇,一手伸进女子的裙衫内…。
两人均是一脸的意乱情迷,女子半阖着眼,口中低吟,媚眼妖娆。
鱼楣顿时羞红了脸,轻咳一声,退出门来。
☆、227、与狼为伍
房内传来一阵穿衣的窸窣声,很快,屋里走出来一女子,半垂着头,发鬓微乱,丝毫没有被撞到的羞窘,看也不看站立在门口的鱼楣,拢着衣衫慢扭腰肢的走了。
鱼楣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茶馆本是文雅之地,然而总有一些老板为了招揽客人,养着一些暗娼,供客人玩乐。
这雅室分明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她之前听说过,却是第一次撞到,想到梁宏也经常来这家茶楼,顿时一阵恶心反胃。
雅间内的柜子上放着白釉瓷瓶,上面插着几支粉白的梅花,清新淡雅,然而房内弥漫着一股低劣的胭脂香气和淡淡女子动情的气味让人作呕,鱼楣皱了皱眉,却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男子神色从容,似是方才的事根本不曾发生过。
本就是好渔色之人,似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根本不觉得有何不妥。
鱼楣开了半扇窗子,将房里的香气散了,又换了小厮点了白芷香,才觉得舒服些,用手帕抿着唇角,淡声道,“梁小王爷家中美妾成群,怎还会喜欢这种低贱女子?”
对面着锦衣的男子正是梁王府小王爷,梁子瑜。
梁子瑜一身粉蓝色织锦宽袍,头戴玉冠,腰系镂空玉带,风流倜傥,闻言不以为杵,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挑眉笑道,“各有各的滋味,总要都尝一尝。”
如此露骨的话,鱼楣也不禁面上有些窘迫,神色一凛,微微转过头去。
梁子瑜将手中折扇打开,看着上面的字画,漫不经心的道,“嫂夫人叫本小王来此何事?”
梁宏是梁子瑜的远房表哥,又是庶出,依梁子瑜纨绔的性子,根本不屑,但两人交好,见了鱼楣也笑呼嫂夫人。
鱼楣看着对面的新月楼,温婉轻笑,“梁小王爷静心等待,等下有个故人想让你见一见。”
梁子瑜微讶的挑了挑眉,耸肩一笑,坐在那里喝茶,不时的瞄向对面,眼底有幽光微闪。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雪渐小,鱼楣见对面新月楼中走出来一女子,女子穿着雪裘,带着风帽,看不到面容,很快在丫鬟的服侍下上了马车,缓缓向着街头驶去。
鱼楣端着茶盏,淡淡一笑。
果然不过片刻,里面又走出来一绿衣女子,柳眉如烟,杏眸含波,身姿窈窕柔弱,只是神情有些魂不守舍,出了门,也未撑伞,独自一人沿着长街缓行。
鱼楣将窗子全部打开,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女子,纤细的手指一指,转眸道,“梁小王爷可认识这个女子?”
梁子瑜探头往出去,眯了眯眼,沉眉思索道,“有点眼熟,忘了在哪里见过。”
他风流成性,女人众多,早已忘了李南泠。
鱼楣一手端着茶盏,动作优雅的放到唇下,浅啜了一口,淡声道,“听闻梁小王爷去年去荆州时路过淮阳耽搁了几日。。。。。”
梁子瑜闻言恍然,手中折扇一顿,猛然抓紧窗棂,惊道,“是那个贱人!”
说罢目光一闪,疑惑道,“她何时来了殷都?”
鱼楣用茶盖一下下撇着茶水,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何时来的不重要,你可知道她如今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