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恒之慵懒的倚着廊柱,一双薄唇染了酒色,潋滟生姿,邪魅一笑,语气说不尽的缱绻暧昧。
初曦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然而在某太子眼中,她眼波流转,含嗔、含怒,似是和夏恒之眉目传情一般,漆黑的眸子一深,俊颜上多了几分凉意。
廊下灯火幽暗,初曦双眸炯澈清亮,如月华乍泄,荧光冷澈,声音亦清冷无波,“鱼小姐,这里都是聪明人,你那点小聪明还是不要拿出来卖弄比较好。他们不会被挑拨,我也不会让步,所以,你现在该做的是,祈祷你那娇弱的妹子确实是无辜的!”
船舱外若有若无的丝竹声传进来,显得舱内越发静寂,朦胧灯影下,鱼芷脸色发白,眉宇间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倔强,半晌,才淡声道,“好,清者自清,我们便等着张大人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宫湛长身玉立,疏朗的眉目间多了几分阴霾,转瞬间隐去,温声笑道,“春风坊向来做的是光明磊落的生意,绝无龌龊,本王想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芷儿且安心等候片刻,若是晚了,等下本王送你姐妹二人回府。”
鱼芷面色缓了缓,眼尾扫过宫玄,垂首客气有礼的道,“是,芷儿先谢过陵王殿下!”
宫湛半面隐在暗影中,掩去唇角的一抹晦涩,笑道,“芷儿,不必这样客气!”
此时春娘带着两个小人走了过来,端的平日里如何傲气凌然在这几人面前也不由没了半分气势,抬头瑟瑟的看了周少庭一眼,欲言又止。
周少庭轻咳了一声,稳了稳心神,才道,“查出什么尽管说,太子殿下,陵王殿下都在,不会凭白冤枉我船坊上任何一人,也容不得一丝隐瞒!”
“是!”春娘垂着头,惶恐应了声,道,“奴家仔细盘问过了,将沈姑娘掳到船上的是两个着粗布衣衫的男子,一个时辰前已经下船了,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周少庭见初曦眉头一皱,忙急声追问道。
春娘抬目扫了鱼芷身后一眼,才低声道,“有下人看到,那两人曾进过梁夫人在三楼休憩的房间!”
除了宫玄和夏恒之,其他人均是一惊,齐齐转头看向鱼楣。
“楣儿?”鱼芷惊问一声,马上又断然否决,“不可能,那人定然是看错了!”
鱼楣浑身一颤,身子撑着木栏才没有倒下去,惊惶失措,一张小脸雪白,惶惶摇头,“长姐,楣儿不曾做过,更没见过生人,楣儿冤枉!”
初曦手中把玩着匕首走过去,一步一步走的极慢,刀光每闪一下,鱼楣便不由得跟着颤一下。在鱼楣被吓晕之前初曦突然停下了下来,倏然转头看向宫玄,“敢问太子殿下,奸淫掳掠,在夏律中该如何处置?”
宫玄神情淡淡,语气凉薄,“凌迟处死!”
鱼楣身子一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紧紧的抓着鱼芷的手臂,神情惊慌,“长姐,不是我!不是我!”
鱼芷将她半揽在怀中,勉强维持镇定,“张大人怎可凭一面之词判了楣儿之罪,楣儿与那女子素不相识,为何要害她?今日船上闲杂人等甚多,那下人可看清楚?况且我和太子殿下是在流连阁寻到楣儿,这船舱客房内人来往频繁,又怎知那两人进房间时楣儿就在那房内?”
果然是士族长女,殷都第一才女,片刻之间已冷静下来,思维清晰,条理清楚,让众人心服。
初曦点头,“鱼小姐所言甚是,我也没说现在就定了梁夫人的罪名,但是,既然有人指证,那梁夫人便是嫌疑人,在彻底洗脱嫌疑之前,梁夫人还是跟在下去一趟刑部吧!”
“不,我不去!”鱼楣泫然欲泣,死死的抓着鱼芷的衣袖,目露哀求,“长姐,救我,我是冤枉的!”
即便凭借鱼相府和梁府的关系,入了刑部大牢也没人敢将她怎样,但堂堂相府小姐,京兆府尹府的少夫人,竟被关押入牢,不到明日天亮,估计就已成了殷都士族还百姓的笑柄,鱼楣丢不起这个人,相府更丢不起。
鱼芷一边护着鱼楣,一边求助的看向宫玄,淡雅的面容嫣唇紧抿,微微蹙眉,少了几分沉静,多了几分柔弱,婉约如水,清透如兰,楚楚动人。
也衬的初曦越发咄咄逼人!
女子的无助让陵王宫湛心头微紧,俊朗的眉目间含着隐隐的疼惜,刚要开口,却见她一瞬不瞬的望着宫玄,顿时心中一凉,停在那垂首默然不语。
宫玄冷峻高华的面容不变,缓缓道,“按张大人说的办!”
“是!”
墨巳身后突然闪出几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宫中禁军,上前就要去押解鱼楣。
鱼芷胸口惶惶的沉下去,似要带着她整个人沉入不见天日的深渊,酸涩哀痛裹在黑暗中如迷雾一般的将她重重包围,她将自己矮到尘埃里,最终换不来他一眼顾惜。
薄情如斯,世间唯此一人!
“我不去、长姐,我不要去牢里!”鱼楣死死的攀着木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哭的撕心裂肺,动人心肠。
“且慢!”
突然一楼传来一声沉喝,两排府衙侍卫鱼贯而入,分列两侧,中间鱼相和京兆府尹梁德安疾步走了进来,在大堂中央停下,垂首躬身请安,“微臣参见太子殿下、陵王殿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死不休
突然一楼传来一声沉喝,一排侍卫鱼贯而入,分列两侧,中间鱼相和京兆府尹梁德安疾步走了进来,垂首躬身请安,“微臣参见太子殿下、陵王殿下!”
“爹爹!”鱼楣哭喊一声,挣开侍卫的束缚,跌跌撞撞的跑下去,扑进鱼相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爹爹救我,有人要害女儿!”
鱼相安抚的轻拍着她的后背,“楣儿不必慌张,爹爹来接你和芷儿回家!”
来的到是够快,初曦眼睛一眯,寒声道,“鱼相恐怕暂时不能将女儿带走!”
鱼相目光沉沉的扫了初曦一眼,看向宫玄,恭敬的道,“殿下,微臣听下人说楣儿被人陷害,急匆匆赶来,在岸上遇到梁府尹,梁府尹已经抓到了真正的歹人。”
“是,太子明鉴!”梁德安接口道,“微臣知今日城中人员混淆,特派人加强巡防,不巧接到有人报案,有两人形迹可疑,似掳了女子到春风坊,微臣马上派人赶来,在船下抓住了这两人,本想带回府衙审问,又听闻这里出了事,而且事关我梁府,才漏夜至此,还楣儿一个清白。”
说罢,回身喝道,“将那两人带上来!”
侍卫压着两个粗布衣衫的汉子走了进来,不待梁德安审问,忙磕头惶恐道,“大人饶命,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你二人做了何事,还不赶快一一交代清楚!”
“是,是!”两人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忙道,“草民是琼州伯来乡人士,本来是在殷都想做点小生意,谁知本钱赔光,无颜回乡,只好干点零活混口饭吃。今日夜里,我兄弟二人在街上闲逛,看到抢灯便混进去凑个热闹,见、见一女子面容姣好,心生歹意,就想掳了卖进坊子里换几个酒钱,后到了河边,见这船坊在这附近是最大的,就悄悄上了船,谁知这船实在是太大,我二人找不到船主,又怕被人看到,便随便找了个房间将那女子安置,下楼时碰巧遇到两人寻欢,我二人干脆就收了银子,将那两人引上去了!”
“你二人所言,可全部属实?若有欺瞒,本官定当重罪处置!”梁德安面容冷肃,沉声喝道。
“属实,草民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大人!”
“那你可认识这位女子?”梁德安伸手一指鱼楣。
鱼楣半垂着头,目光闪烁,似是仍旧惊魂未定,身体微微向鱼相身后躲了躲。
两大汉抬头看了一眼,忙转过头,坚定的道,“没有,草民没见过这位夫人!”
“呵!”只听楼上传来一声轻嗤,少女沿着木梯缓缓而下,面容如雪,目光冷冽,偏偏嘴角还含着三分轻笑,负手走至跪在地上的两人面前,淡笑道,“两位怎知她是夫人,而不是待字闺阁的小姐?”
大夏的女子即便已经婚嫁也可以不盘发,鱼楣如今仍旧是未出阁时的装扮,一身勾丝妆花裙,墨发在耳边挽了一个随云鬓,剩下的长发散在身后,加上她本就生的娇美,完全看不出已嫁做人妇。
跪在地上的两人一怔,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忙道,“草民不知,胡乱猜的!”
“是,是,猜的!”另一人紧跟着附和。
“哦!”初曦恍然的的道了一声,脸色凝重,挑眉疑惑的问道,“两位猜的这样准,不如也帮本官猜猜是谁指使的你们二人?”
“是、”跪在左边的汉子下意识的跟着初曦的思维想要回答,被旁边那人猛的一拉衣袖,顿时惊醒,张着嘴结结巴巴的道,“没、人指、指使!”
初曦也不继续逼问,扶额一笑,负手在两人眼前缓缓踱步,边走边道,“梁府尹不过是问了两位今夜做了什么,两位便迫不及待的连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而且从始至终,思维清晰,条理清楚,不急不缓,这样的犯人,梁大人以前遇到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