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一会子有些乏累,香儿陪我小憩一会儿!”
七夫人羞的满面通红,头埋进他怀里,怯怯不语。
此刻宫中楚后的华阳宫,正殿内,楚后跪在地上,墨发上金钗冷光照面,妆容冷艳,一丝不苟,一袭大红织金锦牡丹凤袍逶迤在地,脊背挺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宫女内监全部被屏退,空荡荡的大殿内落针可闻,有些从一开始就错了的事情,似乎终于要在这个冬日的午后做一个了解。
“贞妃和涯儿真的是你和南宫崇杀的?”
楚皇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三十年的养尊处优,当初那个风流倜傥的君王早已身材臃肿,头发渐白,连声音都不再像当初一样有力,变得沧桑而沉重。
楚后淡淡的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认真的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三十年的夫妻,却仍旧如同陌生人一般,她的心从来都不在这重重宫墙内。
“你不说,朕也能查清楚,只是在这之前,朕想亲口听你说!”
楚后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是、是本宫做的!”
楚皇身躯一震,继续问道,“那莹嫔呢?还有那些暴毙的嫔妃和朕那些没出生的孩儿?”
“都是本宫做的!”
楚皇猛然转身,痛心的看着她,“你为何要这样做?自从娶你那日朕便立誓,太子必是你所出,你为何还要狠毒至此?”
楚后闭着眼睛,默然不语,连神色都不曾有半分波动。
楚皇见她如此模样,更是气极,双目通红,斥道,“朕一向示南宫崇为兄弟,因当年的情义,这么多年百般纵容。你以为朕不知他结党营私,你以为朕不知道他擅权骫法,朕睁一只眼闭一只做作不知,但他竟然把手伸到朕的后宫来,干涉朕的子嗣,你们置朕于何地?”
楚后闻言霍然睁开双目,“所有的事皆是我一人所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哗!”楚皇猛然将桌子上的茶盏花瓶香炉都扫了下去,怒道,“到了现在你还袒护着他,若说你们没有苟且,让朕如何相信?”
碎瓷片打在楚后的额角,血顿时流了出来,顺着她青白的面容滑下一道血痕,滴在艳红的宫装上,瞬间便不见了痕迹。
楚后一动不动,仍旧挺直的跪在那里,静静的道,“你觉得我和他有什么?即便有,在他答应帮你娶我的时候也全部没有了。”
“好!好!你怨朕娶了你,那今日朕便随了你的心,废了你的皇后之位,贬为庶人!”楚皇怒极攻心,连连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桌子上,身形一晃,良久,才稳了稳,抬脚大步向门外走去,刚至门前,猛然停下,回头沉声喝道,“但你也休想离开皇宫半步,从今日起,朕便封了华阳宫,你一辈子也休想出去。”
沉重的殿门开启,然后又被大力的关上,阳光透过窗格照进殿内,照在女子挺直而又萧索的后背上,再也驱不走深殿内的森寒。
楚皇一走,楚后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崩溃,突然尖喝一声,刹那间泪流满面,整个人伏在地上,痛哭出声。
楚皇头也不回的出了华阳宫,宫腔内浅绿色的宫装一闪,一宫女垂着头也跟着走了出来,走到宫外职守的一卫军那,将一令牌塞到那卫军手中,低声道,“皇后杀害贞妃之事败露,皇上要杀了皇后,速去宫外司马府请司马大人进宫!”
那卫军一怔,急急应了声,快速的向门外走去。
小宫女抬起头看了看那卫军迅速消失在宫墙内的身影,面无表情的理了理耳边的发鬓,四周一望,转身进了华阳宫。
司马府七夫人的香河居内,床帐轻晃,娇吟似蹄,春潮暗涌。
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丫鬟平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七夫人,宫里来人了!”
声音顿止,片刻后传来南宫崇略带粗喘的声音,“带过来!”
“是!”
床帐内南宫崇翻身而起,坐在床边穿衣,软枕锦被中间女子往床里翻了一个身,背对着男人起身,拉过锦被遮住那一抹娇红,长发披散,别样的妩媚娇艳。
很快那卫军被带过来,候在外室,隔着一道珠帘,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南宫崇面色大变,起身便往外走。
七夫人脸色一变,顾不上衣衫不整,疾步追了上去,拦在南宫崇身前,面上的红潮还未退去,目中却一片清明,平日里温柔的声音此刻无比坚定,“老爷不能去!”
南宫崇一怔,一双精目露出几分沉思,脚步缓了下来,垂首在室内来回踱步。
他知道这件事有些蹊跷,也知道此时不该轻举妄动。那日在朝堂上,府州史虽振振有词,他一时不察处于被动,但这两日他都已经安排好,十分自信司廷尉什么都查不出来,关于济州灾民的事,最多出些银子周济一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手握重兵,即便是楚皇如今也不能奈他何,所以他稳坐家中,只等着风波过去,继续做他的大司马。
但事无万全,他错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恕罪了。
什么事一旦关系到她,他便失去了冷静和理智。
迅速的转身,提笔修书一封,高声喊道,“来人,速速将此信和虎符送往城外大营内,亲手交给赵将军,不得耽搁。备马,进宫!”
七夫人一惊,杏眸一红,跪在地上颤声道,“老爷,万万不能去!”
“不必再说,我去去就回,你且在这等着!”南宫崇摞下一句,看也不看地上低声哀求的女子,穿上官袍,大步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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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逼宫
南宫崇也未带随从,一个人骑马赶往皇宫。
宫门处程觉带着一百禁军正等在门外,似早已有准备,见到南宫崇跪地道,“属下愿追随司马,出生入死,绝无二心!”
南宫崇面色欣慰,下马双手将程觉搀起,“程统领不必如此,老夫只是进宫面见圣上,并无他意,程统领等在此处便可!”
“是!一切听从大司马之言!”程觉低着头,态度恭敬如旧。
南宫崇微一点头,转身进了宫门。
于此同时,南宫崇派出去城外大营的侍卫刚出了北府不久便在官道上遇到一辆驴车拦路,不待他出言怒喝,车内突然一条长鞭甩出,只觉额上一痛,便直直的从高马上栽了下去。
一高瘦落拓男子从车内出来,将那侍卫的衣服换在身上,将袖中的书信随手一扔,只取了虎符,坐在马上哀叹一声,“我这劳苦的命啊!”
说罢,纵马向着是十里外的大营飞奔而去。
车内少女嗤笑一声,眼波流转,忽然想到一个极重要的问题,顿时收了笑,转头对着一旁的白狐道,“二丫走了,谁赶车?”
白狐瞪着黑眼珠一脸痴呆状,慢慢后退几步,让一只狐狸赶驴车,这懒女人真能做的出来。
少女嘻嘻一笑,手腕轻转,手中长鞭卷上白狐肥胖的身子,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白狐落在驴背上,少女仰面躺在车内,笑道,“辛苦了,狐兄!”
白狐趴在驴背上,一脸的生无可怜,跟了这样一个主子,它的狐生注定有太多不平凡。
张涯一路带着虎符赶往十里外的大营,东渊最精锐兵力,北府铁骑。
因和大夏之战,南宫崇派去了二十万和两名手下大将,如今城外仍有二十万驻扎。
南宫崇府卫五千,手下有程觉,禁军三万,直接掌控北府的安危,更有东渊四十万精兵北府铁骑,他官职虽免,虎符却未上缴,牢牢掌握着兵权,这才是他有恃无恐的根本原因。
张涯带着虎符进入大营,找到南宫崇手下一品大将赵翔,亮出虎符,言南宫崇在宫中被困,程统领率领三万禁军已去接应,需要大营出兵一万前去支援。
那虎符玄铁所指,巴掌大的一块牌子,里面嵌着东渊龙磬山上一种特有的矿石,在阳光下隐隐折射出一个南字,赵翔认得虎符,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真的。
他跟随南宫崇几十年,南征北战,是南宫崇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此时听说南宫崇被困宫中,顿时惊道,“司马大人可有危险?”
“赵将军请放心,皇上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还请将军跟随属下速速进宫!”
“好,本将军马上清点兵马,只是一万精兵是不是太少了些?”赵翔疑惑的问道。
“不少,还有程统领的三万禁军。司马大人对皇上一向忠心,若不是皇上逼迫太紧,司马大人也不会如此。如今只是让皇上让步,并没有逼宫的意思,赵将军应该懂司马大人才是!”张涯不紧不慢,从容的说道。
“是、是!是本将军多想了,我现在马上清点兵马,和你进城!”赵翔粗狂的面上一片焦急,匆忙上马,又回头道,“将虎符给本将军!”
“是!”张涯垂着头将虎符递上。
赵翔接过看了一眼便踹进怀中,双脚一踢,如一道风似的出了营门。
北府城内城外如今共有三股兵力,一是宫内的皇卫军,守卫宫门,和各宫的安危,由济王统领,二是宫外的禁军,负责皇城和城门的守卫,再就是城外驻扎的北府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