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然目光在明德身上转了转:“胡兄今儿有客?”
胡青翧:“不是客,这是我姑姑家的表弟田明德,来京里头接我二姐小妹的。”
温子然冲明德一拱手:“原来是田兄,常听二爷说起,失敬失敬,既来了横波楼哪有不进去的礼儿,今儿我越过二爷做个东道,田兄可不能推辞。”
他话音刚落,横波娘子已经知意袅婷婷走过来,福了福:“能得田公子赏光,我横波楼蓬荜生辉,若不进去,温公子便怨奴家招待不周了。”
这横波娘子穿的极轻薄,罗裙轻纱,微微福身,露出一大截子雪白的胸脯,明德脸更红,别开头眼睛都不敢往前看,连连后退,却给青翧抓住:“跟你说,横波娘子可是一舞动京城,进去瞧瞧又如何。”拖拽着他进了横波楼。
明德这一进来才发现,自己先头许真想错了,这里不像安平县那些妓院,倒像是专门歌舞的地方,没有别的客人,至少他没瞧见,中间一个个老大戏台一样的地方,拢着如烟似雾的轻纱。
青翧拉着他在二楼中间的一间雅室里落座,眉目如画的漂亮小丫头执壶,桌上珍馐果品摆了一桌子,明德有些不敢抬头,却发现青翧极自在的坐在那儿,甚至拉着一个穿着白衫翠裙的丫头,不知说什么呢,异常亲热。
温子然跟横波娘子道:“难得田兄来你这横波楼,今儿可得好好露露你的本事,莫叫田兄失望而归。”
横波娘子笑了一声:“那横波暂且告退。”
不一会儿四周的灯光忽的熄了,明德吓了一跳,刚要站起来,青翧按住他,指了指下头:“能得横波娘一舞,明德你今儿可有造化了,我都没看过几回呢。”
明德看过去,但见楼下中间的纱帐徐徐拉开,戏台四周的烛火亮了起来,戏台中间有个轻纱遮面的女子。
看见她穿的衣裳,明德睁大了眼,心说这穿的什么啊,虽好看到底有伤风化,雪白胳膊裸露在外,缠着一圈圈的金环,在灯下流光溢彩,紧身小衣缀满珍珠,下头灯笼纱裤,中间露出一截子雪白的肚子,赤着脚,脚腕子上,腰间,手腕上都系着金铃。
便是蒙着脸也能瞧出正是刚那位横波娘子。
忽的一阵鼓点响了起来,横波娘子跳起舞来,手脚腰上的金铃随着鼓声叮铃铃的响了起来,配上妖娆的舞姿,说不出的美丽诱惑,明德眼睛都直了。
一舞毕,鼓声歇,明德方回过神来,恍惚以为是梦,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四周灯火重新亮了起来。
青翧笑道:“行了,别掐了,不是做梦,我头一回看的时候也跟你一样。”
明德却站了起来:“青翧,我们回去吧。”说着冲温子然拱拱手:“多有叨扰,家中还有要事,先告辞了。”说着拉了青翧往外走。
青翧不想走都不行,明德力气奇大,一股蛮劲儿把青翧拉走了。
横波娘子回来见只剩下了温子然不禁道:“胡二爷跟那位田公子呢,怎么不见了?“
温子然笑了一声,低声道:”这胡家的人还真有意思。“
横波娘子:“听说二爷的姐姐跟二爷是双胞的龙凤胎,想来长的极像,观二爷的长相,这位二小姐一定是位难得的美人了,公子可见过?”
温子然想起玉华阁那位易钗而弁的胡家二小姐:“虽像却也大不一样,这位二小姐极聪慧,比胡青翧更多了几分书卷气,叫人一见难忘。”
横波娘子笑道:“这倒没想到,二少爷不是最厌念书吗,怎么他二姐倒念起书了。”
温子然看了她一眼:“你别以为胡家门第寻常,就轻看了,胡家如今的当家夫人,正是翟侍郎的千金,才貌双全,当年也是颇有名声的,若不是翟侍郎获罪,哪会落到胡家,教导出的女儿怎会差得了。”
横波娘子道:“怨不得陆家少爷能瞧上呢,可见的确不凡。”
温子然也不跟她说什么,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只瞧得见眼面儿前的富贵,虽知九爷青眼胡青翧,不敢有失礼之处,却从心里瞧不上胡家的出身,才会觉着跟胡家跟陆家结亲家是高攀。
殊不知,胡青翧入了九爷的眼,就等于一步登了天,待他入了新军之后,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只怕便自己也比不得呢,人这一辈子出身如何是命,运道如何也是命,谁能说十几年后,胡家不是下一个望族呢。
再说青翧,给明德拖了回去,一进翟府,青翧一把抓住明德,小声道:“今儿去横波楼的事儿别叫我二姐知道才好。”
明德好笑的看着他,忍不住道:“原来你还知道怕,我还当你色迷心窍什么都顾不得了呢,你以前不常说男子汉敢作敢当,怎么这时候倒怂了。”
青翧嘿嘿一笑:“食色性也,圣人都如此,更何况你我凡夫俗子了,只是我姐毕竟是女的,这些事儿还是不告诉她的好,免得她胡思乱想,再说风流不下流才是真男子。”
明德:“怪不得你一来了京里就不回去了,原来是让美人绊住了脚。”
青翧道:“你也太瞧不起我了,美人不过寻个乐子罢了,我是有正经事儿呢。”
明德切了一声:“少哄我吧,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儿。”
青翧刚想跟明德说新军的事儿,忽想起二姐特意嘱咐过自己,此事未成之前,万万不可说出去,便忍住了:“总之是有正经事儿,日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进了屋洗漱后睡下不提,转过天一大早起来,青翎姐俩辞了舅舅舅母,青羽两口子一直送着青翎几个上车去远了,方才回转。
子盛见妻子有些郁郁寡欢,不禁道:“若舍不得青翎青青,回头等忙过去这阵子,我再去接来也就是了。”
青羽摇摇头:“我是觉得自己不孝,爹娘这么忙,我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还是个当姐姐的呢,连我这两个妹子了都比不上。”
子盛:“青翎以前就跟着岳父做买卖管账,这丫头就是个闲不住的,你跟她性子不同,跟不孝有什么干系,只咱们过好了,不叫岳父岳父再为咱们担心,就是孝了。”
青羽:“我只是心里有些慌,不知怎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似的。”
子盛目光闪了闪:“你呀自打怀了孩子,就喜欢多想,能有什么事儿,是你自己瞎想罢了,昨儿夜里没睡好,今儿又起的早,再去睡会儿吧,别熬坏了身子。”
两口子回了屋子歇息不提,再说青翎姐俩,一路紧赶慢赶,终是落晚的时候到了家,在大门外瞧见辆眼生的马车,不禁问胡管家:“家里有客?”
胡管家道:“什么客啊,是邻村的周老爷,不知从哪儿听说老爷病了,跑来探病呢。”
青青脸色一变,大概是想起上回周家遣媒人来提亲的事儿,心里别扭。
明德瞧着心疼,哼了一声:“他还真好意思来,脸皮也太厚了。”
青翎却沉吟了半晌:“冀州府的事儿闹大了?”
胡管家摇摇头:“好在那当票没到日子,咱们胡记不答应赎当也在情理之中,那主顾便再着急也得讲理,况且,这事儿自然不能宣扬,外头没什么人知道,倒不知周子生怎么得了信儿?”
青翎暗道怪不得周子生做买卖赔本呢,这人看似精明实则蠢笨如猪,且气量狭小,最见不得别人好,若周子生今儿不来,自己还不能确定就是恒通当使的坏,如今周子生一来探病,这事儿倒做实了。
忽想到什么:“那个周二狗可是周家村的人吗?”
胡管家:“可不是吗,当初他去咱们铺子的时候,是老爷觉着他有个瞎眼的娘,瞧着可怜,才答应让他进铺子当伙计,后来胡掌柜见这小子心思灵,还识字,咱家冀州铺子开张的时候,就挑了他过去管库房,哪想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小子要坏咱家的买卖呢。”
青翎是记得周二狗的,人挺聪明,做事儿也稳妥,又会写字,这才得了管库的差事,倒真不像是会做这事儿的人,这件事儿怎么想怎么蹊跷。
至于周子生,还真不是青翎看不起他 ,这样的骗局真不是周子生这样的猪脑袋能想出来的,倒是恒通当那个掌柜的是个极阴险的小人,又在当当这行的年头长了,前头既设过假人参的骗局,这次也不新鲜,只是上回是骗,这回直接买通内贼偷了,这就是不想胡记在冀州府站住脚,才想出这么个招数来。
其实并不高明,且有且心急,若是等到了一月之期,再指使人偷了珍珠,到时候主顾照着日子上门赎当,有当票在,胡记有什么理由推脱,若拿不出人家的东西,宣扬开去,胡记这铺子也就只有关张了。
如今尚有时间腾挪,自然不会是恒通当心慈想给胡记留条生路,只怕是着急扳倒胡记,方才提前来赎当,不过,这里也少不了周子生的事儿,周子生恨不能胡家赔本呢,又有前头胡家拒婚的事儿,心里不定更恨了,莫非周二狗的事儿跟他有什么干系,此事还需仔细查问清楚才行。
想到此便道:“我爹好了吗?”
胡管家摇摇头:“昨儿请了冀州寿春堂的郎中来瞧了,开了两剂药吃下睡了一晚上,今儿一早说身上轻了些,只是还有些没力气,夫人便让老爷仍躺着,说这阵子两处里头跑,积了心火,方才一病便如此重,多歇歇才好,叫大少爷去应付周子生,说好歹沾着亲,便是看在明瑞少爷的份上,也不好太慢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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