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片寂静。
一瞬天堂,一秒地狱。
南萧天双眼瞪大,浑身发冷,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是应该像往常那般即使会收点惩罚,最后还是依旧逍遥快活吗?
发配边疆,三日后启程?这不是叫他去死吗
开什么玩笑,不救割了那些人的舌头吗,不就和他们销魂嗜骨了一番吗,居然给他定了死罪,让他堂堂长顺府郡王给那些贱民去死,他们配吗?
“长顺王,接旨吧。”宣旨太监尖着嗓子提醒道。
没想到风光无限的长顺王府也会经历此等祸事,唉,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用在此情此景,也不为过吧。
“臣接旨。”长顺王深深的闭上了眼,无力的举起双手……。
“王爷,不能接。”一句歇斯底里的声音,划破了周围的沉静,众人望去,长顺王妃疯了一般扑了过来,死死抱住长顺王的手,哭着道:“王爷,这圣旨不能接啊,王爷,救救天儿,我求求你进宫求求皇上吧,天儿还那么小,边疆苦寒之地环境苛刻,这是叫他去死啊,再说,这次也没有扯上人命,皇上就不能从轻发落吗,王爷,救救天儿,救救天儿啊。”
宣旨太监把脸一沉,尖声道:“长顺王妃,你们这是要抗旨吗?”
抗旨,那可是要杀头的。
长顺王面色阴沉,一把推开长顺王妃,接过圣旨,“谢主隆恩。”
☆、万民所恶
发配边疆,这罪行,已经是极轻的了。
宣旨太监一摆拂尘,眯着眼看了他们一眼,带着几个太监转身快速离开了。
长顺王的闲事,可不是他一个内侍司能够观看的,只要长顺王府屹立不倒,就万万不能得罪了去,若是被长顺王府惦记上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长顺王妃呆愣愣的跌坐在地,凤钗歪斜,发丝凌乱,眼泪流下,花了一脸妆容,早已没有了以往的仪态万分,端庄优雅。
“母亲。”南萧融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
“天儿,我的天儿。”长顺王妃喃喃自语,突然,她身子一动,双眼赤红就向着长顺王扑了过来,又打又抓,口中大喊:“南郝,你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你儿子去死,我跟你没完,你这个懦夫,孬种,你不配当我孩儿的父亲……。”
“够了。”长顺王冷着脸,高声喝道,挥手扫开她,他的头发被抓乱了,刚毅的脸上被长长的指甲划出了几条血丝。
“哎呀,王爷,你的脸。”夏羽裳掩唇惊呼一声,立马走了过去,拿起帕子在他脸上擦拭着,一脸担忧。
长顺王站着不动,任由她擦拭。
这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更加刺激到了已在奔溃边缘的长顺王妃,怒喊一声“死贱人”,在别人意想不到之下,快速扑到了夏羽裳身上,将她推到在地,你扯我,我撕你,疯狂的厮打成一团。
仆妇下人们叫喊着慌乱成了一团。
各自的儿子们也焦头烂额忙慌慌张张上前想要分开二人。
整个王府炸开了锅,唯独一人,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了。
当天,长顺王就递了折子进宫,皇帝是见到了,然而,他还没开口求情,皇帝倒先破天荒了失了以往的平静对着他破口大骂了一通。
而后将几十封血书和一帮御史连忙上书讨伐南萧天的折子砸到了他的面前,怒喝道:“南郝,看看你好儿子干的破事,你什么都不用说了,郊外庄园所建地牢正是你好儿子的私产,平时干些伤天害理之事,朕已经宽恕他好几回,偏偏还不知悔改,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土,你让朕的颜面何以存于天下百姓面前,他这是在孽杀我的子民,他分明就没把朕放在眼里。”
说到最后,语气更重了几分,颇有几分惊天动地之势。
长顺王重重跪在了堂前,神色如常,平静说道:“皇兄,这些年你替天儿做的事情,臣弟都看在眼里,此次天儿做的事,别说是发配边疆之刑,就算赐其死刑都不为过,臣弟知道皇兄的难处,臣弟此次进宫,是向皇兄请罪,同时也感谢皇兄对天儿的不杀之恩。”
言罢,他郑重其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皇帝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本来还想再臭骂他一顿的词,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出不得进不得,憋得浑身难受。
“你知道就好,朕此次将他发配边疆,也是希望他能在苦寒之地,逆行而上,锻炼心志,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京城是不能回了,至于其他地方,就看他表现了。”他面色稍缓说道。
“皇兄。”长顺王动容的喊了声。
“好了好了。”皇帝摆手道:“天儿以后会怎样,就看他以后的造化了,小郝,不是朕说你,天儿今天之所以会变成这幅模样,说到底都是你们夫妇纵容的,你也别想着去了边疆帮衬他,玉不雕不成器,天儿这性情,再不改,他这辈子就毁了。 ”
小郝,那是在皇帝还没成为皇帝时对自己的叫法。
可这句,不是念旧情,是提醒。
长顺王原本还想托那边的人帮衬,可听了这番话后,他熄了这念头,皇帝既然愿意留他儿子一条命,到了那边就自会有人保住他,若他从中插手,反而悖逆了皇帝的想法,皇帝虽然是他皇兄,可更多的时候,一人是君,一人是臣,哪怕之间存在着血溶于水的关系,也存在着容不得他僭越的界限。
一旦越过了,他们之间唯一用血缘联系着的东西,也就因此而消失了。
三天后。
瑜都城城门口。
一辆囚车,沿着青石街道轱辘轱辘的行驶车往城门口而去,街道两旁战满了前来看好戏的百姓们,个个容光焕发,眼睛发亮看着囚车里的那人,有些人甚至换好了过年才穿的新衣,以示高兴,值得庆祝。
终于。
终于得到报应了。
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京,这京城里再也不会有南萧天这个恶魔了。
真是苍天有眼,畅快淋漓啊。
囚车里桎梏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灰色囚衣的男子,他垂着头,双手不规则的放着,面色颓败,双眼空洞无神,随着囚车走动,身体微微颠簸,双手晃动着,和以往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之人判若二人。
经过了三天,南萧天终于认清了事实。
尽管到现在,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他被三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以短短一天就打入地狱的事实。
他要发配边疆了,他的人生要完了。
尽管心中有恨,可一想到以后要面对的各种苦难和恐惧,那恨意也被压在了那种心境之下了。
拥挤的人群中,苏毓望着那如同没了魂一般的南萧天,嘲讽笑道:“前几天还像只老虎一样虎虎生威,到处伸出爪牙恣睢,现在却跟条死狗一样,连吠都不会吠了。”
华毓秀浅笑道:“以前,之所以能够横行霸道不过是仗着有强硬的后台罢了,现在后台没倒,却将他推出门外了,依仗没了,自然也就怂了,说到底,他也是自食其果,怨不得他人。”
“是啊,若是安守本分,何至于弄到这种地步。”黄楚一想到那几十个被割掉舌头又被污了身心的可怜人,叹了口气道。
“遇到我们,算他倒霉了。”苏毓颇有些得意。
如今,他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黄楚想到什么,带着几分敬畏的眼神看着苏毓,当他冲出地牢正准备和苏毓联手抗敌奋争到底的时候,回过神,面前的黑衣人均已经倒地了。
苏毓武功太强了,强得令他颤栗,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高手,怎么会屈居在一个普通的少年身旁替他卖命。
难道毓秀的身份也绝非表面上的看着平凡不成?
察觉到黄楚的目光,苏毓冲着他咧嘴一笑,道:“看着小爷干嘛,看上我了吗,想觊觎我的美色啊。”
黄楚打了个颤栗,讪笑了一下,扭过头,不说话了。
他突然觉得苏毓很可怕,特别是杀人的时候,眼中的锐利,冰冷一片,把自己还活着的敌人当成死人来砍杀,下手干脆,招招致命。
那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人才有的气势。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躁动。
不知谁先开始扔垃圾的,紧接着漫天的不明物体砸到了囚车之上,有些落在地上,有些挂在囚车上,有些砸中了里面的人,臭鸡蛋,烂菜叶,烂水果,各式各样,有些人是一早准备好了,有些人随地捡的,皆面带愤色,狠狠砸向那囚车。
护送的侍卫想要阻拦那些闹事的,可百姓们人多势众,接近一半的人都在扔,难道还能一个个抓起来不成。
法不责众。
你越阻拦,百姓们扔得越凶,不一会,南萧天就被扔得浑身发臭,头上身上挂着不少恶心的东西,就连那些试图阻拦的侍卫都跟着遭了秧。
眼见那些暴怒中的百姓个个气势汹汹,侍卫们顿时也怂了,连忙加快了步伐,只希望着尽早出城,好摆脱那些人的发泄着的怒气。
“滚出去……。”有人壮着胆先喊出了这么一句,接着铺天盖地出现了更多了百姓的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