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翌恒仍只是微笑,修长白皙的手正磨着墨汁!
夫子咳嗽一声,抑扬顿挫的道:“今日主要检查前些日子的功课,看看你们学习得怎么样?有没有用功?好了,就从阮豆豆开始吧!你的功课呢?”
嘎!阮豆豆圆瞪大眼、张了小嘴看着夫子:“夫子,以前都是从哥哥开始的,怎的今天……”
要先检查她的?
“今天夫子就想先检查你的,怎么?不允许吗?”夫子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她!
阮豆豆连连摆手:“呃,当然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
大眼一转,她一拍手,大声道:“我只是遇到了难题,解决不了,所以想先请夫子帮我解答!”
夫子立刻来了兴趣,想他,上知天文下懂地理,几乎还没遇到过他不懂的问题:“那阮豆豆,将你的难题说与老夫听听?”
阮豆豆看着边捋着花白胡须边说话的夫子,心中偷笑一声,才一本正经的道:“从前,有母女三人相依为命,不幸,母亲死了,姐妹二人为母亲举办了盛大的葬礼。在葬礼上,妹妹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了。可是,葬礼过后,妹妹却再没见过那个男子,一个月后,她杀了自己的姐姐,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夫子面色凝重的沉思了起来,这题,考的既不是他熟知天文,也不是他熟读过的地理,而是什么葬礼什么杀人的,是什么意思呢?
见夫子陷入了沉思,阮豆豆偷偷吐了吐舌头,冲旁边眉角轻轻抽搐的阮翌恒比个“耶”的手势!
哼哼!这下夫子有事做了,照他对这个问题的热忱来看,今天他恐怕已经想不起要检查什么功课了,恩,安全过关!
所以嘛!关键的时候还是要靠自己的!
不满的看了眼阮翌恒,这个哥哥,她是指望不上咯!
阮翌恒哭笑不得,却又只能装做目不斜视,继续着手上磨墨的动作!
见满脑子只有解题的夫子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老远,阮豆豆便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今天算是过关了,那今天,要不要写功课呢?
写吧!左手大拇指说道,反正夫子明天总也会记起来的!
不写!右手大拇指反驳道,反正今天已经过关了,明天的事情就留待明天再说了!
写吧!左手大拇指继续说道,今日事今日毕,妈咪可是这么教的!
不写!右手大拇指继续反驳道,如果觉得累,就停下来休息会儿,爹爹可是这么教的!
阮翌恒抬头,便见到阮豆豆的拇指运动,知道她心里又开始为了功课的事情挣扎起来,不由得感到好笑:“你应该还不累吧?”
阮豆豆停下拇指运动,倏的抬头:“谁说的?我哪里不累?我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是呢!”阮翌恒附和道:“捉弄夫子以及逃避功课的时候你最累了!”
什么嘛?说得她好象只懂得调皮捣蛋和逃避责任似的!
不服气的摊开纸,她挑衅的望了阮翌恒一眼,便埋头苦干了起来!
阮翌恒无声的笑了起来,那埋头认真写着功课的丫头,跟她母亲一样,最是经不得人激!
微微摇头,他也提了,凝神想了想,便蘸了墨汁,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安静的庭院里,只有夏蝉撕声力竭的叫唤声,以及毛落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声!
半晌,阮豆豆甩甩酸痛的胳膊,用力掷了,瘫软在椅子上:“呼呼——累死我了!总算是写完了!”
说完,不雅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见阮翌恒仍然奋疾书,不由感到奇怪,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阮翌恒正聚精会神,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旁边多出来的小脑袋!
原来小恒恒在作画!人小鬼大的阮豆豆双手抱胸,准备对他的画作指手画脚一番!
却在看清楚画纸上的风景时,大吃了一惊!
画面上,那层层叠叠的圆盘绿叶,衬托着粉白的荷花,看起来波澜壮观得撼人。但真正叫她惊讶的却是——以荷塘为背景的凉亭上,那个身着粉红衣衫的小女孩,正蹙了眉,深情严峻却又透着不满的正挥写字!
那个是——自己?小恒恒在画她?
天呐!她没眼花吧?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再仔细看去——
“怎么?我画得不像?”正在搁的阮翌恒一抬头,正好就看见了她不置信而使劲揉眼睛的孩子气的动作,便挑了眉问!
“我上次央你给我作画,你不是说你只会画风景么?”阮豆豆仍是万分惊讶,喃喃问道。上次也是荷花满池的时候,她看到阮翌恒下如神的画了一副又一副无论神态还是姿态都万分逼真万分美丽的荷花,便哭哭哀求他为她作画,结果他却说,他只会给风景作画!
什么嘛?以前根本就当她是小孩在骗嘛!
她跺跺脚,便噘了嘴,委屈而幽怨地瞪了他!
阮翌恒失笑,一个六岁的丫头片子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不得不让他钦佩万分。
不得不说,她受她老妈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上次距离现在少说也有一年多了。”他笑笑,笑容**溺却又带了那么点儿调侃的意思。
阮豆豆大声冷哼,将头偏向了一侧,那表情的意思是:我才不信。
心里气呼呼的想,阮翌恒,你还真把我当成了小孩哄啊?
哪里能意识到,自己其实的确就是个不满七岁的小孩子!
阮翌恒斜睨虚张声势的她一眼,夸张的叹口气:“唉,既然某人这么不喜欢不想要,那我只好把它扔了算了……”
复又重重叹口气,懒洋洋的说:“反正啊,也没人稀罕它!”
说完手用力一扯,就将墨迹还没干的画纸扯下了案桌,一副就要扔进荷塘的样子!
阮豆豆见状,心下万分焦急!
眼见着那画在阮翌恒的手里飘啊飘的,就要掉下去的样子,她连忙扑了上去抢!
阮翌恒站着没动,见她飞扑而来,他的唇边甚至勾起了得逞的笑容来。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孙悟空再厉害,它也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的!
而现在,如来佛是他,孙悟空是她,他乐意见她在他的手掌心里翻跟斗!
阮豆豆七手八脚慌慌张张抢下那画纸,宝贝的捧在自己怀里!
这才抬了头,却立刻皱了眉,因为阮翌恒唇边那抹来不及掩饰的笑意:“你在耍我?”
她咬牙切齿,低声说道!
阮翌恒心下一沉,暗自叫糟,得意忘形,以至于忘了,这个小家伙最憎恨人家将她当小孩子耍,因为那侮辱了她的智商!
正斟酌着,想要开口,却见阮豆豆一脸气愤的拿了画纸,恨恨瞪他一眼,便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唉!”眼看着她跑远的背影,阮翌恒只来得及叹口气:“这家伙,脾气也不要太大了好不好?”
随即垂了眼睫,忧伤覆上了他俊秀却毫无稚气的脸庞:“这样的性子,以后谁受得了啊?小豆子,只怕我……”
气呼呼跑出门的阮豆豆,顺手擦了把额间晶莹的汗珠,准备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她郁闷的情绪!
“喂,阮豆豆——”
树阴下传来的有些底气不足的叫唤声,阮豆豆满面疑惑的回头望去,却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蟑螂——呃,张耀祖撑着树干站了起来,好象腿有些发麻的样子,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怯怯的!
“蟑螂,你,在我家做什么?”阮豆豆心情不好,口气便有些凶巴巴的:“还是,你又来找我干架来了?我告诉你,本姑娘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你最好赶紧从我跟前消失!否则……”
她夸张的举了举自己的小拳头,虚晃了晃!
张耀祖看了看她缠着绷带的右手,低了头,轻声道:“对不起!”
他说了什么?!
阮豆豆不置信的掏了掏耳朵:“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
一边说,她还一边拿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害你受伤,实在很抱歉!”张耀祖这回抬了头,真诚的看着她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她受伤后,他会跑来这里。
然后眼巴巴的等她出来,只为了跟她说句对不起!
但是,却一点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甚至还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第一次跟别人说对不起,感觉还不错,这样想着,他的脸上便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来!
“算了!”阮豆豆豪气的挥挥小手:“我已经忘记了啦!你也不要太内疚了啊!”
说完就要走,大眼却瞟到张耀祖往地上跌去的身体,大惊之余,连忙跑了过去扶了他:“喂,你没事吧?有事你也别在我家门口出事啊?很不道德你知不知道?”
张耀祖看着她一副说教的嘴脸,苦笑一声:“我也不想啊,只是,我好象蹲太久了,腿很麻,你也不用管我了,我再坐坐就好了!”
说完就要往地上坐去!
阮豆豆扶了他的肩膀,用力拉了他不准他坐下去,并嫌恶的皱了秀气的眉头:“地上很脏诶!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