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绵还瞪大眼看他,“你为什么会去沈家?”一个从昨天开始就在脑子里徘徊的念头,突然又冒了出来,她险些失声喊出口,又立刻压制住音量说,“难道‘沈云开’的去世,真的跟昨天在宋家发生的事情有关?”
“当然没有!”厉从善快速否认,握住她的手,“沈云开本就死了千百年,是不会对这个世界的‘沈云开’造成任何影响的,只不过他当时上了他的身,可他的身体难以负荷,造成病情恶化速度加快,才会这么突然离世。”
“我去祭奠他,也是想把沈云开的事情给他作个交代,怕你胡思乱想,才没有跟你讲。”他有一丝无奈,“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你这个聪明过大脑的鼻子。”
路绵没理会他话里藏着的调侃,表情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跳过这个话题,又问他,“我们去西溪玩的事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在网上查了,明天晚上在西溪有灯会,我很想去见识一下这里的灯会和大秦的有什么不一样。”
厉从善没料到她话题跳跃得这么快,脸上有几秒钟猝不及防的惊愕,但很快转瞬即逝。他也微微展颜一笑,温和道:“那正好,明天我们都没有课,干脆就明早出发吧。看完灯会在那里住一晚,后天一早再回学校,怎么样?”
“好啊。”路绵赞同地点头,“不过我的衣服全被路玥给撕了,晚上我得回家去拿几件衣服,不然你今天陪我回家住好不好?”
厉从善看她笑意吟吟的样子,哪里还有不应的,心意一动,伸出手去想要揽着她肩往怀里带,却被她泥鳅似的躲开了去。
路绵赠送了个大白眼给他,不高兴地讲:“今天就为了你的事,我连饭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餐,现在都快饿死了,你还有心情跟我耍流氓。”接着一扬下巴,用余光睨着他又讲,“我要去吃小开洋,还不赶紧开路!”
厉从善笑着答应,走了几步又去勾路绵的小指,这回她没有躲。
一路走一路忍不住转头看她侧脸,看到她嘴角微微带着笑,如薄雾空蒙散漫。他看着看着,就有点挪不开眼了,心底直冒粉色泡泡。
路绵倒是出奇的老实,目不斜视地直到小开洋门口,夸张地抱着肚子窜了进去,“快点,我快饿晕了都。”趁机抽回了手指。
厉从善跟进去,两人坐的还是上一回过来吃夜宵时候的老位置。
路绵火急火燎地叫来服务员点了单,嘴唇有点发白,倒真像饿过头的样子。她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到厉从善面前,一杯自己一口灌进了肚子。又觉得还没解渴,接连倒了好几杯喝完了,才靠在椅背上长长吁出口气。
食物还还没有上桌,路绵东拉西扯地跟厉从善聊天,只字不提有关沈云开的事情。她看起来对明晚的灯会十分期待,眼睛里放着光,两手不停地跟他比划,“这里的灯会应该也有猜灯谜送灯的活动吧?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那时候,你还赢了一盏老虎花灯给我,有这么——大,可惜最后不知道落在哪个营地了。”
厉从善暗自观察她表情,听到最后,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那有什么,我明天再帮你赢一盏更漂亮的回来。”
路绵扒着他胳膊嘿嘿笑着,“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要最漂亮的那一盏。”
厉从善自信满满,“没问题。”
两人聊了有一刻钟,食物接二连三地送了上来,上齐了以后还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大概有四个人的分量,最后连服务员都用诧异地眼神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故意把桌边写着“节约粮食,浪费可耻”的牌子往中间挪了挪。
偏路绵装没看见,自己夹了个生煎开吃,还不忘招呼厉从善,“吃啊,快吃。”
厉从善拿着勺子,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微不可察地停滞一秒,继而径直朝荠菜馄饨的方向伸去。还没碰到碗沿,却被路绵捉住手腕,她笑得漫不经心,“你有没有良心啊,我都这么饿了你还抢我的馄饨,喏,你的是那碗三鲜的。”
“我还以为是给我点的,”厉从善也笑,看不出有其他情绪,手势一转弯伸向另一碗馄饨,说道,“不过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路绵笑笑,低头继续吃着。
☆、第43章
厉爸厉妈对两人的突然到来感到分外惊喜,尤其是厉妈,自小儿子开学大儿子也回了军校以后,她一下没了可唠叨的对象,平日里话都少了一半。实在忍不住时候跟厉爸唠叨两句,也没多大味道,就只会冲她嘿嘿嘿好好好。
厉从善和路绵这一回,可算是自投罗网。
厉妈兴致高昂地去厨房切了瓜出来,厉从善和路绵以及厉爸就围着茶几吃瓜,厉妈坐在沙发上讲最近楼上楼下发生的事情。从二楼刘老太丢了狗讲到三楼李老头跳交谊舞闪了腰,又从四楼小伙劈了腿讲到五楼姑娘嫁了人,滔滔不绝前后无缝衔接。
讲到小区门口陈师傅牛肉面生意火爆的时候,她想起一事儿,嗔怪两人道:“你们前天早上是不是到陈师傅那儿吃牛肉面去了?两没良心的熊孩子,都到家门口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真是白养你们两这么大!”
路绵傻笑两声,继续低头吃瓜。
厉从善给她递了张纸,转头跟厉妈讲,“我们过来时候还早,而且吃完就走了,这不是怕打扰你们休息才没有上来。”
厉妈虎着脸说:“能有多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每天五点就要起床吃早饭!”
厉从善被噎得说不出话。
厉爸见状忙仗义相助,出声打圆场,“行了行了,两孩子这叫情调,你不懂。你说你,有我成天在家陪着你,你还不满足啊?”
厉妈瞪了他一眼,“你在家才烦,没事儿不能出去活动活动啊,见天地围着我转,快把我给烦死了。”无视厉爸一张黑脸上满满的委屈,转而慈祥地望着路绵,“绵绵啊,你跟阿姨说说,在学校里过得好不好?”
路绵一口瓜哽在喉咙口,吐不出咽不下,不好,不仅不好而且是烂透了。
这时候厉从善面不改色地接了一句,“有什么好不好的,学校里还不就那样,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在图书馆。”
厉妈疑惑地看着两人,“不能吧,就没男生追绵绵吗?”
厉爸哈哈大笑,“看你说的,要有男孩子追绵绵,善善能轻易放过他?!”
厉妈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你以为我傻我不知道吗?你不懂战略就别瞎出声,耽误我套他们话”!琢磨了下再开口,话里还是偏向路绵的,“看你说的,绵绵这么优秀,有更好的男孩子追她也不奇怪啊,现在不都讲个优胜劣汰,是吧?”
厉爸迟钝地没接受到讯号,还在嘟哝,“我儿子那就是天下第一好,哪还有更好的。”
厉妈忍无可忍,调转枪头瞄准厉爸,“那你还有两儿子呢,哪个是天下第一?”
厉爸嘿嘿笑,“并列第一啊!”
厉妈对着猪队友都快无语了。
路绵就趁这时候三两口解决掉手上的瓜,站起来说道:“叔叔阿姨,我先回去收拾收拾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出去玩儿。”
“去玩儿啊?善善也去吗?”厉妈又来了精神,“就你俩一起去吗?”
“不止我们,还有其他同学,一大群人。”厉从善也招架不住了,从容不迫地撒了个小谎,站起来把路绵往门口带,又小声跟她说,“明早五点起床去汽车站,七点的车去西溪,晚上睡前别忘了闹个闹钟。”
路绵应了一声,也轻声笑,“那我先回去洗洗睡了,还真有点困。”
厉从善看她走出去打开对面的大门,“晚安。”他说,要不是身后有两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还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她回去。
路绵进了屋,里面并没有因为长时间没有住人,而有些沉闷发霉的味道。徐姨应当打扫得很勤,柜子上角落里连一点灰尘也没留下,还是她在家时候的样子。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她脸上的轻松和笑容一点点地剥落了,没开灯,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躲在夜色里。
又过了片刻,她去房间拿衣服洗澡,进浴室之前拿着手机发了条短信。
家里没人,自然也没有开热水器,从喷洒里出来的水是冷的。幸好天气炎热,浇在身上也不觉得凉,还有些毛孔舒张开的舒适感。路绵闭着眼仰着脸,任冷水一路自脸庞冲刷而下,昏昏沉沉的大脑也因此清醒了稍许。
大约过了一刻钟,她听到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轻响两声,立马关上水匆匆擦干走了出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收到两条短信,来自不同的发件人,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先点开第二条:睡前千万别忘记设闹钟,保险一点就设三个,:)
她想也不想就回道:知道啦,保证不会睡过头,晚安!:p
接着点开第一条,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路绵换好衣服走出浴室,然后走到门口,先从猫眼往外看,确定对面厉家的大门是紧闭的。之后轻轻地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她就这么钻了出去,然后动作极轻地把门慢慢带上,直至门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
最后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这个夜晚与月色相伴,默默无闻地照亮林荫小路,也照亮了路旁窃窃私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