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大雨影响,风月坊只有寥寥的几个平头百姓,坐在靠窗的位置,脸色淡淡的望着外面的雨水。
花少安要了二楼的包间,苏泽等人守在外面,吴双跟他单独在里面。
花少安自斟自饮了一杯,看向吴双的目光有鄙夷,有嫌弃,也有……同病相怜的味道。
灯光下,他的碧衫隐隐透出血迹。他却浑然未觉一般,对吴双举起酒杯,微微嘲道:“想来你与我也算是同病相怜。我喜欢叶清音七年,可她从未搭理过我。她眼里只有沉思安。”
外面各王府、世家、国公府的事情吴双也不尽然知道个一清二楚,这种男女之间风花雪月的事她更是一知半解,从来没有刻意去打听过。
原来,那天晚上花少安说他心中已有喜欢的人,而他喜欢的人心中又另有他人。
“你看,我那么那么喜欢她,她却不肯理我。你喜欢我,我却不愿意将就你……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花少安浅浅一笑,迷离的双瞳看向吴双,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如果我说,你让我觉得恶心,很恶心,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爱上你。我这么说你会伤心吗?”
像是被一桶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吴双的脸色更加白了。
她知道他不喜欢他,可是她亲耳听到他这么把话直截了当的说白了,她凉得心都冷了。
花少安看她面色越来越难看,心中的气不知不觉就消了大半。他就是故意的。
叶清音给他气受,他自是没有办法对她生气的,而他的情敌沉思安,无论是家世、身份都比他这个平阳王府的小王爷略高一些。沉思安背后的人是当今沈皇后,东皇一向最宠爱的女人,她的话自是比他爹平阳王的话有分量得多。何况沉思安年纪轻轻战功显赫,比他得东皇重用太多了。是以他也不敢把气撒到他头上。
正好眼前就有一个打骂不怒的出气筒,花少安自然懂得加以利用。
“我第一次见到清音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随叶国公来平阳王府给我父王祝寿。我在后院的树上看着前院进进出出的人群,她突然跑进了我的院子,像只迷路的小鹿,穿着五彩斑斓的衣裳,像个天仙一样美貌。我深深被她吸引住了,以为她是新来的小丫鬟,便带着她去秋千上玩……”回忆起往事,花少安的唇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他一边喝,一边给吴双慢慢讲述他与叶清音的相识……
屋外,夜色迷茫,狂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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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风和日丽,昨夜的大雨冲刷了一地的落花。
步府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头悬挂着沉香木雕刻的“步”字名牌。
步天音率先走出家门,南织跟在她后面,手里拎着两个小箱子,步名书、步鸿昌等人送张子羽出门,又对步天音嘱咐了几句,步天音这才注意到,竟然只有一辆马车。她如果不愿意跟张子羽共乘,总不能让她走着去吧?据说坐马车到明都还要五天的路程,她可不想走死!
她无语望天,早知道就不答应跟四叔一起去了,两个冷战的人,怎么坐一辆车?
张子羽看向南织的眼神已经不知不觉没了深厚的敌意,他先行上了车,也没有招呼步天音,终于在步名书略带奇怪的眼光里,步天音也上了马车。
车后跟着数名骑马的护卫,南织也上了一匹马,马车缓缓离开。
步天音已经修书给云长歌,说有事要去明都一趟,农场让他多照看。她办完事以后回来。云长歌应下,还送了一个小盒子给她。
张子羽上车后便拿起一卷书在品读,似乎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他不理她她也自得其乐呢,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那个小盒子,打开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味道。
小盒子里有一张纸条,还要两颗颜色不一样的药丸,淡淡的药香,闻起来更像糖豆,所以才有了这股子清新的味道。
步天音悄悄的睨了眼张子羽,发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便不动声色的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字迹清秀的简介交代:
白色的是晕车药,青色的治水土不服。
云长歌的心思竟然这么细腻,把一切有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都预料到了并作出对策,他这样的人……步天音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她对面假装看书的张子羽却皱紧了眉头。
步天音飞快的将盒子扣上,放回了包袱里,拉过一边的小毛毯开始睡觉。
她这是也不想理他的样子。
张子羽幽幽一叹,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我接到消息……”不知道过了多久,步天音一直在眯着眼睛可就是怎么也睡不着,张子羽突然开口,她下意识的看向他。
张子羽放下书,微微一笑,继续道:“我接到消息说,东皇陛下欲‘清世家,平国公’,原来,他想对付的不只有我们。”
他的语气极其自然,不管是说的事情多么重大,无论他与面前的这个人是否在冷战中。
步天音快速的坐起来,长发由于方才她睡不着一直在暗中折腾,眼下已是微微凌乱,张子羽目光隐晦的盯着她的脸,慢慢道:“如果陛下要动手,你说他会先挑哪一个世家,或者哪一个国公府开刀?”
“擒贼先擒王,步家首当其冲呗。”步天音并未露出讶异之色,毕竟这件事情云长歌早就告诉过她。张子羽见她如此淡静,反而微哼了一声,凉凉的说:“你倒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四叔不也是猛虎逼于后而色不惊?”步天音学着他的语气,也凉凉的说。她当然知道他在怀疑她,她也没有必要装糊涂。她既然已经决定做自己,那她就做好了应对一切未知可能突发情况的准备。
张子羽冷眼瞧着她,眼神平淡,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良久,他幽幽一叹,语气不如刚才那么冷硬,反而多了一丝乞求的味道,“天音,你我当真要这样继续下去?东皇病重,局势说不定哪天就会动荡,我们该共同想办法化解危机,而不是因为一点小事争吵到现在。”
他这么说,就说明他对南织已经不再追究,他虽然没有明着留下她,南织以后却是安全的了。
这场冷战,他妥协了。
步天音哼哼唧唧的收起脸上的漠然,眼中总算有了笑意。“四叔,你终于开窍了!”
破阵曲 第六十一章 福尔摩音(1)
马车出了东城门便驶上官道,行车速度虽然适中,但步天音还从未坐过时间如此久的马车,她躺着坐着都觉得不舒服,终于,胃里一阵翻滚,眼前眩晕感袭来,步天音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张子羽连忙扶住她,关切道:“哪里不舒服?”
“晕……车……啊……”步天音强忍住胃里的不舒服,翻出云长歌给她的下盒子,取出那粒白色药丸,迅速服下。她坐马车短途没事,可这长途就立马扛不住了。
一边的张子羽眼中露出探究的意味,倒了杯水给她。
步天音伸手接过,浅抿了一口,这药入口便传来一阵清新感,眼前清朗复现,胃里不再翻腾。张子羽收回放在她背上的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手中的小盒子,笑问道:“还是天音聪明,提前备了药。”
“嗯,未雨绸缪嘛。”步天音嘻嘻道。
药盒里的小纸条早被步天音暗中用灵力消灭掉,张子羽也没机会见到,他看了眼那盒子,没有再多说什么。
到明都要经过西都和新都,如今天色已晚,一行人便在路边的驿站下脚,步天音和南织要一间房,张子羽本来要住在隔壁,却被告知并没有两间相邻的客房,他便住到了隔壁的隔壁。
步天音洗漱完毕便上床去休息,南织起身去关窗,忽然一道影子迅速自窗前掠过,南织第一时间提剑追了上去。步天音站在窗边凝思片刻,并未感觉到杀气,她正要翻窗去追,门却被人推开了。
韦欢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调虎离山?
步天音拉下脸,没好气的问他:“你来做什么?”
韦欢没有回答她,径直朝她走来,步天音心中警铃大起,想也没想的从窗子翻了出去。
她快,韦欢也不慢,他看似慢条斯理,却是快的惊人,眨眼间将步天音逼到了二楼房顶的一处角落。
月光下,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疑惑。
“再进一步,别怪我不客气!”步天音低低的吼着。
“你在生气。”韦欢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这么一句,上来便拽住了步天音手臂将她拉向自己,步天音破天荒的没有反抗,淡定的问他道:“你到底要干嘛,阴魂不散的跟着我?”
韦欢道:“霸王硬上弓。”
“……”步天音。
这句话如果从一个正常男人口中说出来,步天音一定会一拳挥过去,揍得他满地找牙。
可偏偏是从韦欢嘴里吐出来的,她现在真的只想笑好吗?
“你……”步天音才说了一个字,韦欢便低头吻向她,她没有想到这厮来真的,一下变了脸,想也没想的一掌便推了出去。韦欢闪身避开,人却再度向她扑来!
变态啊!
步天音心中暗骂,怕两人站在房顶上一会儿要引人注意,便从窗子翻了进去,她去关窗的时候,韦欢却再度从门口走了进来,施施然的坐到了椅子上。拿起她喝过水的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步天音不知道他在抽什么疯,她这种正常的脑子怎么可能揣测得出他的意图?
韦欢道:“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