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音有多么希望,这些事情能够从云长歌嘴里亲口说出来,说给她听。
她用自己的故事,换来了云长歌的一些小故事,一些他在皇宫里挣扎生存,却无关母亲的故事。
步天音在雕栏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傍晚的夕阳卷着残云,像挂在天边的火轮。直到最后一丝金红色的余晖消失在天尽头,步天音摸摸咕咕叫的肚子,这才从栏杆上跳下来。
望天楼里静悄悄的,不见雪笙和南织的影子,她想去找点吃的,才记起她让南织去给她买两本笛子的谱子,雪笙也要买油酥鸡,两个人便一起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大概是在外面玩住了。南织是个能够克制住自己的人,但是只要有雪笙在,以她那副无敌黏人的功夫,任谁的自控能力再强大也是无效的。。。
双层小楼内没有点灯,步天音穿梭在一片鬼魅的黑暗中,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有着无底的黑洞,潜伏着蠢蠢欲动的兽。
步天音在雪笙的屋子找到了一堆吃食,雪笙就像松鼠一样,喜欢在冬天把食物囤起来。步天音拿着半个鸡腿,叫了外头的几个丫头给她抬了热水,她吃完便沐浴更衣。
等她在擦头发的时候,南织和雪笙才顶着星色回来,雪笙嘴里还在不停的叨咕什么。
她们这一趟回来,雪笙抱着好几个袋子的小吃,芝麻糖,瓜子,核桃,糖果,还有几串小红灯笼。看着这些红色的灯笼,步天音突然感到了一丝年味。
她想起自己之前答应云长歌要和他一起守岁却爽约,今年无论如何,她都要陪他一起。
还是南织心细,将笛子谱子递给步天音,一看雪笙那惊异的眼神就知道,这货一定又把要给她买谱子这事儿抛到脑后了。
步天音戳了戳她额头,没有说什么上楼去了。雪笙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多岁的人却比她还要孩子心性。要不是她阵法玩得比较好,还是她娘亲的人,如果是她挑人的话,一定不会留这样的她在身边。
她虽然不需要人照顾,可是也不想照顾别人啊。
翻了几眼那谱子,有点看得懂,更多的看不懂,步天音便不再研究了,心想云长歌肯定懂,哪天有时间让他教教。她有短笛,可不想真的只拿它当武器用。
吹了灯,屋内荡漾着一层薄薄的暖色,是四角的夜明珠发出的柔光。
步天音换了自制的睡衣躺下,望着粉色的帐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可也自制一副扑克牌啊,然后没事和雪笙南织云长歌斗斗地主赢赢钱什么的。
睡前有了一个发小财的妙招,步天音开开心心的很快便入睡了。
窗外,月上柳梢。
南织和雪笙也各自睡下,整个步府沉浸在一种难得的宁静之中。
突然,步天音房间的窗子忽然无风自开,紧接着,一个人跳了进来,落地无声。那黑色的影子直奔窗前,一把撩开步天音的被子,然而就在他掀开被子的一刹那,步天音已经出手了。
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线,步天音看清面前之人一张白净的宛如女子妖美,眉宇间的媚色比韦欢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五官清俊至极,薄唇的线条优美,往上看,鼻子都是出自神之右手,浑然天成,再往上……步天音心里抽了一口气,这个人竟然有着一双蓝色的眸子。
像蓝宝石一样美丽。
他穿了一身洒金桃红色的长袍,要不是他的喉结高高的凸起着,还有他眸底的清冷寒凉,她几乎就要以为跟她对打的是一个女人了。
两个人不消片刻便过了十几招,见对方没有杀意,步天音又心疼自己一屋子的宝贝,便率先停手,妥协道:“不打了不打了。”
冰山男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屈指一弹,桌上的纱灯顿时亮了起来。
他看着步天音的脸,突然怔住,步天音几乎是秒懂了他的眼神,眯起眼,说了句俗的不能再俗的开场白:“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凤求凰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不和亲(6)
冰山男一袭桃红色长袍妖气横生,他的身上似乎在向外散发着森冷的寒意,只是他面上回过神来后,却温柔的笑道:“没见过你这么美的。”
步天音“嘁”了一声,像个无赖似的耸了耸肩,叹息道:“要是一般的女孩子听到你这样的夸奖肯定会不知所措,很可惜是我呀,我听惯了这种恭维的话,耳朵都要长茧子喽。”说完,煞有介事的挖了挖耳朵。
冰山男微微一笑,他虽然在笑着,可是步天音却觉得周遭的温度都寒了下去,冰山男上前一步,靠近步天音,细细打量一番后,用同样寒凉的赞道:“都说金碧的女子容貌美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吓?听他这么说,这货不是金碧人氏?
步天音终于端正态度看了他一眼,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一看就相当华贵,想必是个大富人家的贵公子,只是她没有听说过金碧有蓝眸人啊?不仅是金碧,就连银月、东壤,她都是没有听说过有蓝眸人出没的。
既然云沧大陆的三大国都没有,那想必是那些边陲小国……不,可是这个人给人的气质,绝不是边陲小国走出来的人。
冰山男见她在看他,便挺了挺胸脯,他穿的宽松长袍便松松垮垮下来,露出一块白玉似的胸膛,动作轻佻,故意在给步天音看一般。
只是步天音除了云长歌的身子以外,对别的男人都不感兴趣,她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走到屏风便是,拿起一件外袍,若无其事旁若无人的套了起来。
冰山男一直在密切注视着她的动作,见到她丝毫不害羞的在自己面前穿起了衣裳,那双冰寒的蓝眸忽然动了动。
“你叫什么?”他看着她的动作,忽然问道。
步天音回头看他,轻笑:“你在问一个人叫什么之前,难道不该自我介绍吗?”
冰山男道:“知道我名字的人都已经死了。”
闻言步天音忍不住一笑,感情这厮还是个超级自恋男啊,她整理了两下衣裳,将头发高高束起,马尾用一根发带系住。冰山男不明白她在搞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收拾妥当之后,她走到他面前,指了指外面,说:“出去打。”
夜空,星色浩瀚,银河万里。
某户人家的屋檐上对立站着两个人。
冰山男似乎很有兴趣的问道:“为什么要出来打?”
步天音做了做准备活动,认真道:“我动起手来,你打坏我屋子里价值连城的宝贝。”
冰山男意外,没有料到她竟然会这么说,抬眸,一双冷冽的眸看着她:“告诉我,你叫什么?”
“都说了在问一个人名字之前,最基本的礼貌是做自我介绍。”
“知道我名字的人都已经死了。”
“我知道知道你名字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你到底要不要说呀?”步天音有些不耐烦,转了转手中的短笛。
冰山男看见她亮出了短笛,忽然眯起了冷眸,看了那羊脂玉笛良久,忽然笑了:这一下,令人无端感到毛骨悚然:“你的笛子?”
“漂亮吗?”步天音朝着他转了转指尖的玉笛,这句话似乎又在冰山男的意料之外,他微怔,点头道:“漂亮。”
步天音嘿嘿笑着,眉宇间风华一片,她残忍的说:“漂亮就多看几眼吧,因为也不是你的!”
冰山男:……
沉默了一会儿,他第三次问道:“你叫什么?”
步天音干脆不理他,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她说道:“我叫小北。”
步天音也爽快道:“我叫小步。”
“小步?好奇怪的名字。”
“小北?好奇怪的名字。”
步天音学着他的口气重复完他的话,忽然玉笛指向他,问道:“打不打?”
冰山男不解:“我为什么要和你打?”
“你不和我打半夜翻进我的房间里做什么?”步天音哼了一声。
冰山男道:“看美人。”
“你是采花贼?”步天音上前几步,走到他跟前很近的位置,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戳了戳,眼神亮闪闪的透着明显的不信任:“这年头采花贼都穿的这么好了?”
“不是采花,只是看美人。”他僵硬的解释道。
步天音翻了个白眼:“那么是谁告诉你我房间里有美人的?”
冰山男的语气一改方才的寒凉,平平淡淡,可仍旧没有任何的温度:“有人告诉我哪里有美人,可是我走错了地方。但是我发现,”他突然靠近,步天音向后退了几步,充满敌意的看着他。
冰山男淡淡道:“但是我发现走错地方也很值得。”
步天音上下看了他一眼,恨不得走过去在这厮比女人还要妖孽的脸上狠狠揍几拳,半夜翻窗居然是走错了地方,不跟她动手还打扰她睡眠,不是采花贼还掀了她的被子?骗鬼呢?替我问候你全家!
步天音瞪了他一眼,紧了紧衣领,转身轻功离开,只当自己碰见了一个蛇精病吧!
步天音走后,有几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窜到方才她所占的房顶上,对冰山男跪地行礼道:“王。”
被他们称之为“王”的男人盯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一双冰冷透顶的眸子如夜色深沉,良久,他吩咐道:“去查她的身份。”
“是!”那几条影子,又飞快的消失在夜幕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不远处的皇城,眸底暗潮涌动,声音森凉,却又掺杂着些许不明的情愫,低低的发出呢喃:“小步,小步,你到底是谁家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