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气极反笑:“三夫人可曾眼见?如何就知道是丹雀的不是?”
蔺澄月不紧不慢地重新端了茶碗:“大姑奶奶自小就在母亲身边养大,表姑奶奶也是书香门第的嫡长女,若是她们都叫丹雀气着了,还能是她们的不是?这个话传出去,咱们桓宁伯府的门面也太不值钱了。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要尊重些也就罢了,丹雀一个十五六岁的家生奴才,还要两位姑奶奶都敬着?那可真是笑话了。”
文氏冷冷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丹雀到底说错了什么,值得两位姑奶奶这样大动干戈?三夫人口口声声说丹雀气着了姑奶奶,怎么不说姑奶奶在府里的好日子里拿丫头撒筏子打我这个母亲的脸呢。”又看了一眼燕苧,“难不成,大姑奶奶心里头还是怪我允了亲家的话?大姑奶奶,不是做母亲的说你,为人媳妇最要紧的还是传宗接代,你过门两年还没有动静,咱们府里还要如何给你出头?”
燕苧再度白了脸色,胸中满满的愤怒与委屈交织翻涌,一时间竟然有些眩晕起来。
“两年无出,就值得世子夫人这样说嘴么?”如姒立刻冷笑一声,“那也总好过那还没婚约就先有身孕的吧?!”眼看文氏不可抑制地变了脸色,如姒就知道前世里的这件丑事如今还是发生了。前世里文氏的长子燕葳跟曲家的婚事已经到了要下聘的时候,然而文璎珞的嫡出妹妹文珊瑚却有了燕葳的孩子。只不过这件事在前世今生都被捂得密不透风,如姒也是在第二世听了文璎珞的乳母提起才知道的。
但这件事毕竟是燕家的大丑事,如今燕葳和曲家的婚事也没有彻底作罢,如姒自认并没有那个能力拨乱反正、管尽天下不平事,所以这个话题提一句就罢了,立刻在文氏说话之前又继续补刀:“丹雀刚才如何不恭敬、如何甩脸色,您没看见,我看的可是清清楚楚,听的明明白白。大姐姐如今正在调养身子,这备孕的事情总要心情放松些才好,您自己是三个孩子的母亲,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这样难听的话也说的出口,要说您盼着大姐姐怀孕,只怕都没人信呢!”
“放肆!”文氏大怒,“你——你这个破落户……”
“二嫂!”蔺澄月亦生了怒气,冷冷截口,“如姒再有什么,也是燕家的外孙女,石将军的儿媳妇,请您留神!”
如姒直视文氏:“我如何破落,也敢上对苍天,下对厚土,说一句问心无愧。您自己如何对待苧姐姐,您自己清楚。苧姐姐今年之内一定会有身孕的,那些什么想奔前程文姑娘武姑娘,还是息了心思吧!”
“如姒——”燕苧心里多少有些着急,这样激烈的正面冲突,文氏可能之前都没经历过几回,如姒几句话强硬到这个地步,肯定会被文氏长久记恨,这如何使得?燕苧越想越着急,胸口的烦恶郁闷越发严重,几乎都有些反胃了,眉头便紧紧皱起来。
如姒见燕苧似乎十分难受,便转向蔺澄月:“三舅母,府里有没有郎中?”
蔺澄月忙叫人去请郎中,又叫如姒扶着燕苧到燕萱房里去休息:“你好好扶着大姐姐,快去歇一会儿,这天气还是有些闷,许是受了热可不好。”
众人顺势忙乱起来,文氏简直气了个仰倒,在她看来,燕苧这个“病遁”一定是跟如姒商量好的,当着这许多亲戚将一通当面的忤逆,随后就直接走了?但身为长辈、地位又尊贵的文氏,怎么也不能追着如姒去继续口角和分辨,这个眼前亏竟然还就吃定了。
然而更让文氏难看的事情还在后面,明绿樱刚刚生产了没几日,桓宁伯府里自然是有郎中随时待命的。请过来到燕萱的房里给燕苧诊了诊脉,竟然就连声道喜了:“大姑奶奶这是喜脉,只是才两个月,还有些不大稳当。且近来心血郁结,可是烦闷忧郁?这怀孕的妇人,最要紧的就是心怀舒畅,万万不可再动气了。”
燕苧闻言先是一呆,随即便落了泪:“真的么?我……真是喜脉?”
“傻孩子,哭什么,这是喜事。”蔺澄月忙笑着亲手给燕苧擦了泪,“程郎中是妇科的圣手,他说的定然不会错。”转身又吩咐人:“给郎中上等的红封。快去,给老太太报喜,给亲家报喜。”
这个时候众人重新回去花厅喝茶,燕苧面前的便已经换成了适合孕妇喝的果露,已经听到消息的世子夫人脸色更是尴尬的无以复加,调整了半天才挤出来勉强的半个笑容:“你这孩子也是太不当心了,换洗推迟了还不请郎中,这有了身孕自己也不知道。”说到这里,眼睛又忽然一亮,“不过——”
“二嫂,”蔺澄月再度打断文氏的话,“不过咱们说话时间也不短了,还是先叫大姑奶奶去跟老夫人说一会儿话,就赶紧回府吧。两个月的身孕还没太稳当,咱们知道的也不必太宣扬了,尤其是免得有些人生出不该生的心思出来。”
如姒这才反应过来,文氏可能想说的话,是既然燕苧怀孕了,那就自然不能跟姑爷同房了,或许就会提议带着她预备好的丫头回府去做姨娘。
不过三夫人蔺澄月的果断拦截实在漂亮,话里点出的老太太也是文氏最忌惮的人,于是再度吃瘪的世子夫人只好颇有不甘地目送着燕苧与如姒并肩离去。
到了伯夫人商氏房里,老夫人自然是十分高兴,只是也多少有些埋怨。即便燕苧原本不想让祖母为了自己的事情烦心,但今日与世子夫人的冲突这样激烈,商氏还是听见了消息:“你这孩子,先前为什么不跟祖母说?为什么总是忍着?祖母有没有跟你说过,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跟祖母说,祖母总会给你做主的。”
燕苧红了眼眶:“祖母,事情并没有这样严重。母亲就那个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小事情虽然有些刺,到底也没太严重。我总拿出来说,还是我多事。您近来身子不好,我实在不想让您多担心。”
“好了,不哭不哭。”商氏拍了拍燕苧的手背,“怀着孩子不能落泪,对孩子不好。”
“大姐姐,”如姒劝道,“小人畏威不畏德,有些人总是要得寸进尺的。只有一次敲打够了,才有以后长久的清净。”
商氏看了看如姒,眼光也比先前更加慈和了许多:“今日多亏你护着苧儿,你倒果断的很。”
如姒大大方方颔首:“苧姐姐待我有恩,我自然不能看着苧姐姐吃亏。苧姐姐就是心里太过柔善温存,才叫有些人自以为可以吃定了她。这样的情形在家里还听闲话,哪里也没有这个道理。”
老太太商氏微笑道:“你这个脾气也是强硬太过了些,如今得罪了二舅母,怕不怕?”
如姒坦然摇头:“不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世子夫人跟我计较,所失的是她的身份。而且看她目光这样短浅狭窄,也使不出什么高明手段来。”
商氏不由再度失笑:“你这孩子,越发大胆了。这样的话不许在外头说,那毕竟是你二舅母。”
如姒点头应了,又陪着燕苧大略说了几句话,便赶紧起身告辞:“我婆婆昨日起身子就不大舒服,我得回去了,改日再给老夫人请安。”
“去吧。”商氏颔首,指了指另一边坐着的燕萱,“去送送如姒。”
燕萱心知这是老夫人有私房话要单独跟燕苧说,而且她也很欣赏今日如姒的行动,欣然应声而去,一路说着话将如姒送到门口:“若是你早就有这脾气,也不至于先前叫继母欺负成那个样子。不过幸好如今都好了。你今日在二夫人跟前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她不能把你怎么样,真有什么,只管跟我说。”
如姒心里倒没什么畏惧,只是颇有些感叹,燕家的二房和三房到底是不和到了什么地步?不过燕彻燕衡这两兄弟似乎关系还是可以的,主要的争端还是在妯娌女眷之间。但燕萱这话还是一如之前,满了豪侠之气。
如姒笑谑道:“有这句话,我也只能放一半的心,萱姐姐很快就是楼家奶奶了,到时候可还能找你哭去?”
燕萱并没有什么羞涩之意,笑容仍旧明亮飞扬:“一家子姐妹,总是一家子。你当然能去找我,到时候叫你姐夫一起给你出头。”
如姒笑着应了:“一言为定。”
☆、第102章 一百零二
一路再回石家,其实如姒心里是有些着急的。在燕家耽搁的时间比原先计划的要长了不少,虽然说素三娘子在家里也不是没人伺候,但想着她这一回生病多少有些突然,到底让如姒有些不安。
燕家重长孙的洗三宴,其实对于外人来讲算不了什么大事,素三娘子能不能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对石家人更没什么关系,若说有人为了这一趟出行而算计了素三娘子,那也太夸张了。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呢?先前石仲琅报复陈濯母子的那一回,也曾经叫人去陈家在百福巷的小院子里敲门撒泼辱骂,当时素三娘子曾经昏倒过,难不成是有什么陈年的隐疾?
只可惜如姒穿越前是个一心业务的商业人士,对医学保健之类的几乎算是一窍不通,自己在马车上挠头想了半晌也没什么结果,又没个什么搜索引擎之类的能在线咨询一回,也只能想着先回家然后再请郎中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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