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个,对于秦英帝的登基,礼亲王才从来不曾怀疑过。
顾卿晚却盯着那诏书,道:“可这诏书却不可能是作假的,若是作假的,又怎么会不见天日的放在宝藏中?分明是先帝确实动过废除太子,改立他人的主意。这诏书是先帝驾崩前,一个多月所留,而数日之后,先帝便秘密召见了我祖父,将半阙传国玉玺并宝藏图交托给了祖父,令祖父其后新帝问起时,再上交新帝。可秦英帝也确实不知道此事,一直不曾问过祖父。这便说明,秦英帝根本不知先帝的交托,两点综合,很可能先帝的死另有蹊跷,而秦英帝确实并非先帝所认定的新帝人选。”
秦御目光却突然落在了礼亲王手中圣旨的末尾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秦逸最先察觉了他的异常,轻拍了下秦御的肩头,道:“阿御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秦御抬起眸来,道:“大哥,是不是有种厌胜之术,是将人的生辰八字刻在牌位上,供上香火,以震其阴魂不得作祟的?”
秦逸闻言,略有诧异,道:“对于厌胜术,大哥也不甚了解,不过确实听说过,有人将冤死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其卒死的具体年岁时辰都刻在排位之上,请天师做法以符咒压之,再供奉上香火,以保那冤魂镇于九重地狱,不可到人间作祟的。怎么了?”
秦御却看向了顾卿晚,道:“卿卿可还记得你在义亲王府密室的暗格中看到的排位,上头刻着的秦丙寅的字样。”
顾卿晚微惊的张了张嘴,她当时因为觉得阴气森森的,并没有仔细看,扫了一眼便忙关上了暗格,就只记得排位上最显眼的这三个字,秦丙寅,便以为那是义亲王所祭拜之人的名姓。
后来她将此事告诉了秦御,秦御还告知了礼亲王,礼亲王却也不曾听过这个名字,还查了秦氏族谱,也并无所获。
此刻听了秦御的话,顾卿晚才恍然,那排位上并不是人的名字,而是生辰死卒的年月。
就听秦御沉声又道:“父王,如果儿子没记错的话,皇伯父正是丙寅年所生。义亲王在密室暗道中,对先帝施了厌胜之术!”
礼亲王闻言脸色大变,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太师椅上,旋即老泪纵横。
很显然,先帝是被谋害致死的,并非正常驾崩,并且定然是被义亲王和秦英帝共同害死的。
“父王!”秦逸上前一步,想要劝慰两句,礼亲王却抬手盖在了脸上,疲累的摆了摆手,示意顾卿晚等人都先退下去,他想要自己静上一静。
礼亲王这人,虽说毛病也是一大堆,但最是护短,也是重感情之人,其对先帝这个兄长,更是感情颇为深厚。不然也不会在秦英帝的步步紧逼之下,还不曾动篡位的念头。
现在骤然得知先帝是被亲弟弟和亲侄子给害死了,礼亲王的心情可想而知。
秦逸略叹了一声,冲秦御和顾弦禛示意,几人便都悄步退出了书房。
他们移步到了旁边的屋子里,坐下后,却有许久的沉默无语,许久,顾弦禛才突然嗤笑了一声,道:“秦英帝日日害怕他人谋逆篡位,又给多少人定下了谋逆之罪,滥杀无辜,却原来他自己才是那谋逆篡位者,也莫怪整日疑心疑鬼,害怕被人拉下皇位了。只是,秦英帝并非先帝所认传承大统的人选,很显然先帝也不可能选跛足的明王,更不可能糊涂的去选谋害他的义亲王父子,如此,先帝真正属意的新帝人选会是谁呢?”
顾弦禛的所想,也正是顾卿晚所想。
这样看来,先帝最后选择的新帝,很可能是礼亲王,或者是礼亲王的两个嫡子,秦逸和秦御。
不是直接立礼亲王为皇太弟,兄死弟继,就是从秦逸和秦御之中择一过继,再立皇太子。
很显然,不管先帝是怎样打算的,秦英帝都是抢了礼亲王府的皇位。
“这就说的通了,先帝本是想废立太子,再另立新的储君的。但是可能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便被太后和秦英帝察觉了,并且联合了义亲王,谋害先帝,篡改了诏书。”
顾卿晚说罢,心思一转,又道:“先帝爷当时一定已经发现了秦英帝和礼亲王的勾结,这才将另一半传国玉玺和宝藏图传给了义亲王,应该是想要稳住义亲王。这便能说明那封藏宝图为什么是假的了,按照那张藏宝图寻到的藏宝之处,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该是先帝发现端倪后,将宝藏转移了。”
“大抵是先帝因某种原因,要废立太子,被太后和秦英帝提前察觉,勾结了义亲王。先帝发现连义亲王都有问题后,便没再立马宣读废立诏书,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引起暴乱,先帝便用假的藏宝图和传国玉玺,和义亲王虚与委蛇,想要先稳住义亲王,继而控制住局面,再图后事,不想秦英帝却先下手为强了。”
秦逸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究竟和关联,声音沉稳缓缓道。
顾卿晚点头,觉得秦逸分析的很有道理。大抵是先帝发现了义亲王勾结秦英帝,便又按捺住了废立太子的决定,这也能解释的通,为何废立诏书已经写好了,最后却没宣旨,反倒丢在了那宝藏之中。
却与此时,房门被推开,礼亲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前,顾卿晚等人忙都站了起来,礼亲王的神情已经平复下来,声音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意,道:“阿逸和阿御,鹤鸣随本王来。”
他言罢,转身大步去了。秦御和秦逸对视了一眼,秦逸挑了挑唇,道:“看来父王这次是真拿定主意了。”
从前,礼亲王并不想做不忠不义之人,然则如今却是……
情况不一样了。
顾弦禛也看向顾卿晚,道:“我们商议事情,你快回去歇着吧。”
秦御也走过来,摸了摸顾卿晚的头发,道:“不要给我留门了,早先歇着吧,今夜怕是要无眠了。”
顾卿晚点头,目送他们出去,她才扶着文晴的手,回了连心院。这一夜秦御果然不曾回来,一直在前院议事。
是日夜的秋山之中,却也不甚安宁。
镇海王府的家庙便建造在这秋山之中,夜里起了风,山中树木一阵乱晃,映衬的本就破败,荒芜人气的家庙更加阴森可怖起来。
昔日的云瑶郡主便被嫡母送到了这里,家庙中留着的都是不得志之人,常年被发配在这种荒僻之地,脾气都不会好,这里又缺衣少食的,云瑶郡主被丢在此,简直形同地狱,每日都过的极为艰难,煎熬。
不过她还是寻到机会,收买了一个送饭的婆子,她从这婆子口中听得京城的消息。
前两日,听说京城中,秦英帝被百官逼迫,重审了顾家的旧案,并且给顾家翻了案,下了罪己诏,又封了顾卿晚为阳城郡主,还赐封地阳城,云瑶郡主便发出了暗哑难听,骇人非常的笑声。
从前一无所有的顾卿晚,如今却风光嫁给了秦御,生下了礼亲王府的嫡长子,还祖父追封成了顾国公,自己也成了有封地的郡主。
而她呢,却沦落的,断手哑巴,像地鼠一样被扔在无尽的黑暗中苟延残喘,怎不令人发笑。
笑过之后,云瑶郡主觉得自己要等的机会该来了,她令婆子替她往义亲王府传了一次信。
而今夜,在看守家庙的几个婆子都熟睡之后,后门被打开,那婆子领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进了云瑶郡主所在的破屋。
屋子里自然是不会有灯的,不仅如此,窗户都是破损的,幸而现在是夏日,山风呼呼吹进来也不会觉得太过凉寒。
不过屋里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馊味臭味,屋里到处都是秽物,简直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男人进了屋,便拧着眉,排斥的抬手在鼻翼前使劲扇了扇。
婆子有些害怕男人一般,缩了缩身体,退了出去。
云瑶郡主就坐在床榻上,见那男人停留在门前,不挪步,她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冷笑,阴鸷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闻声,这才看到了形同鬼魅一般,坐在阴暗中的云瑶郡主,他上前两步,惊道:“郡主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月光恰好落进来,照在了男人脸上,是义亲王世子秦钊。
床上的云瑶郡主,衣裳脏污而破烂,不知多久没有梳头,头发纠结成块,遮掩了面目,她瘦的皮包骨头,脸上乌黑肮脏,就和寻常的臭乞丐没多大差别。
云瑶郡主没说话,只是嘲讽的冷冷看着秦钊。
秦钊原本也不是来看望云瑶郡主的,微咳了声,道:“你让婆子传信给本世子,上书,你知道一个皇上的大秘密,可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你是什么意思?是什么秘密?”
云瑶郡主似早便料想到了他会问什么,闻言她盘着的脚动了动,竟是用黑乎乎的脚趾,夹了一张纸递给了秦钊。
秦钊狐疑的接过,就着月光瞧,却见上头写着。
“乾坤宫,龙椅。”
秦钊目光一凝,眯眼锐利的目光盯着云瑶郡主,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云瑶郡主再度递过去一张纸,却道:“只要世子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可将知道的事尽数相告。”
秦钊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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