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慕容琰冷冷看他一眼,忽然双拳抱胸。“本王要接四弟回榆关休养,就不跟瑞王多寒暄了,瑞王殿下,黄泉路上不好走,本王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说罢拔转马头,拍马就走。
“什么?”傅廷琛不意慕容琰辛辛苦苦追到这里,竟不战而去,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才要追时,就见不远处“咔嚓”一声巨响,就见几道银龙翻滚咆哮着向穿风凹奔腾而来……
“不好,”络腮胡大惊,指着那银龙叫道,“是三汊河坝被挖开了。“
三汊河坝,顾名思义,是把上游的三条大河的水流全部截住,准备适当的时候防洪排涝的,此时显然是被拦腰挖开,那三汊河坝里的大水奔腾汹涌,全泄向了地势低凹的穿风凹。
难怪慕容琰只站在两百步外跟他说话,那里地势高,大水根本冲不到。
傅廷琛大惊,才要带人冲出穿风凹时,那大水已奔袭而来,不过瞬间,就冲毁了他们的来路。而再往里走,则地势更低,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
情急之下,他们只能尽量往地势高的地方跑,可是小小的穿风凹,被他藏了两万多人,此时大水冲来,瞬间将穿风凹变成了一个深水潭,仅有的高地根本站不了几个人,一时鲁军都鬼哭狼嚎,在水中挣扎成一片。
傅廷琛骑着马站在高坡上,那水已经淹到了马肚子,络腮胡死死的抓着傅廷琛马上的缰绳。气的咬牙切齿,“慕容琰真是阴险,他居然用水来淹咱们。王爷,咱们的人马大多都在这里,营中只怕……”
慕容琰临去前,分明说了一句他要去接他的四弟回榆关休养。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傅廷琛一拳打在马背上,脸色铁青,“慕容琰狡诈!”
话说到这里,他脑子里有什么飞快的一闪,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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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猜想很快就被印证了,在大水淹到腰的时候,就见一群人拥着慕容琰快马而来,在他的怀中,赫然坐着那个明艳如朝霞的女孩子。
到这时候,傅廷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什么都帮他算好了,唯独没有提醒他,在穿风凹的上方,是三汊河水坝。
在这女孩子对他狮子大开口的索要十斛珍珠一万两?金后,他真的以为自己许诺的终身富贵可以诱惑收买到她,他不是没有怀疑和试探过,可是她和慕容琰的反应全都没有破绽,半点都没有。
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给算计,这让傅廷琛无比愤怒,他远远的向着林荞冷笑。“林姑娘情愿在大肃做一个低贱的小宫女,也不肯留在我大鲁荣华富贵一辈子,真真令赵某敬佩!”
林荞的神情却很奇怪,对于算计了傅廷琛和自己被解救,好像全没有半点欢喜,她看着水面上漂浮的鲁军尸体,眼泪刷刷而下,听得傅廷琛这番讽刺,她哽咽了道,“赵……赵先生,你……你输我的那十斛珍珠和十万两?金我不要了,你拿去给这些死难者的家属吧,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他们……”
说罢,她伏在马背上大哭起来……
战争的惨烈和残酷远超她的想象,即便是她已经经历了火烧藤甲兵,也无论如何不能承受这一两万人因自己而死,林荞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一万两?金的诱惑力再大,也抵消不了她对这些亡魂的歉疚!
络腮胡气的啊,她到这时候还惦记她的那珍珠?金呢啊,这个狐狸精,白瞎他们对她那么好了。
一挥手里的刀,络腮胡吼道,“臭娘儿们,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若不是你的算计,我鲁国这两万精兵不会枉死,老子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林荞一听,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了。
慕容琰就冷笑了,他拿大氅将林荞往怀里拢了一拢,向傅廷琛扬声道,“傅廷琛,想不到你孬种成这样,技不如人折损了人马,就赖在个女人头上。怎么,你这两万精兵是人,齐国那七万被你坑杀的俘虏就不是人?我大肃边境被你杀戮的子民何止两万,他们就不是人?”
“七万俘虏?坑杀?”林荞惊讶的抬头看着慕容琰。
第64章:“她不可能永远只是个宫女!”
慕容琰却不理她,向傅廷琛接着道,“今儿你这两万人马不死,本王救不回四弟,你后面必定是要挟我四弟为质来攻打大肃,那时死伤又何止两万?傅廷琛,两国交战,愿赌服输,你还是认了吧。”
他这话与其是说给傅廷琛听,不如说是给林荞听的,林荞细细一想,果然是这个理,心里方略略的好受了些。
“慕容琰,本王只想知道一件事,”傅廷琛终于开口,他的目光自林荞身上掠过,落在慕容琰的脸上,“本王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本王要引你来穿风凹的?”
那三汊河大坝何其牢固,若不是早早的就开始挖掘,怎么可能会恰到时机的泄了洪水?
慕容琰笑一笑,“还记得前几天那只风筝么?”
“风筝?”傅廷琛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那只风筝是他亲眼看着林荞拿来白纸,由士兵糊制的,上面那“慕容琰没人性,不要脸”这几个字,也是他看着林荞写上去的,有什么问题?“做风筝的纸上被我用白醋写了字,须得放火上烘才能看到,”林荞歉疚的叹气,“很抱歉,你那么信任我,我却算计了你,但我是大肃子民,就算你给我一百斛珍珠十万两?金,我也不可能背叛我的国家。”
这本是之前在行军途中时,因孙琦玉太过嚣张跋扈,林荞便想教训她一下,就使了这一招吓唬孙琦玉,白纸在烛火的烘烤下出现字迹后。生生将孙琦吓了个半死。
不想孙琦玉的惊叫声引来了慕容琰,想到慕容琰几次三番的吃自己豆腐,林荞恶向胆边生,忍不住连慕容琰也一起作弄,一番装神弄鬼后,白纸上出现“慕容琰没人性,不要脸”这几个大字。
然而慕容琰不是孙琦玉,他根本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拎了林荞就一顿胖揍,林荞当场招了个底儿朝天。
所以,慕容琰一看到风筝上的那几个字,立刻觉得有文章,弄下风筝后放在火上一烤,慕容琰哈哈大笑,当即依计行事。
张洹却是不踏实的,问慕容琰,“王爷,她的话真能信吗?万一是个陷阱……”
想到林荞那张倔强的小脸儿,慕容琰断然摇头,“不会。”
直觉告诉他,林荞不是这样的人!
……“原来是这样!”傅廷琛面如死灰,他怒极反笑,“这世上居然有你这般聪慧的女人,本王输在你手上,看来真是天意!只笑大肃不识宝,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竟只拿来做个小宫女,哈哈哈……”
慕容琰托扶着林荞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他低头看看怀中还在抽抽搭搭的小女人,再看看傅廷琛,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她不可能永远只是个宫女!”
傅廷琛冷笑不语,此时冰冷刺骨的大水已淹到他的胸口,水流虽然变缓,却还在延绵不绝,而鲁国位处北方,鲜有懂水性的人,傅廷琛再不甘心,此时也不免有些绝望。
却见慕容琰朝身后摆了摆手。就见几个士兵抬出两个竹筏子来,慕容琰道,“阿荞心软,到底不忍心看堂堂瑞王因她而死于非命,求着本王来给你一条生路。傅廷琛,我大肃一个女人都能让你溃败至此,你后面还要对大肃心怀不轨吗?“
说着话,士兵已经将竹筏子放进了水中,再将竹筏的绳子拴在箭上射到傅廷琛身边,随即各自跳上马,飞奔而去。
傅廷琛脸色铁青,几个亲兵抓了绳子将竹筏子拽了过来,大胡小心的看着傅廷琛,“大哥,咱……上去吧。”
环顾周围的鲁军尸体,傅廷琛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眼内隐有泪花,“输给一个女人,本王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说罢,他挥刀就往脖子上抹,络腮胡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抓住那大刀,叫道,“大哥不可。”
“你放开!”
“大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关键时刻,络腮胡情商刷刷飙升,“大哥若此时死了,传出去,让天下人知道您是被一个女人逼死的,那才是真的笑掉别人大牙了。”
傅廷琛手上一顿,似有所动。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以后将那慕容琰和林荞这对狗男女抓来活剐了他们,那时,有多大的仇咱们也报了,”络腮胡见状大喜,忙又添了把猛火。
傅廷琛放下刀,长叹一声,“罢罢罢!”
他咬牙,“慕容琰,林荞,本王跟你们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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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荞眼泪汪汪的进了榆关后,第一件事就是发疯的找宁劲远。
“宁大哥,宁大哥……”
她在士兵中穿来跑去,就是找不到宁劲远,这一急,才停下的眼泪又哗的流了下来,“宁大哥……”
慕容琰和张洹正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哭,就见人群后风风火火冲出一个?脸侍卫,一把将林荞抱进怀里,“阿荞,阿荞,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林荞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回手一把抱住,崩溃大哭,“宁大哥,你没事就好了,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之前居然把你丢到脑后了;对不起,我居然关心别人更多过关心你;对不起……
宁劲远哪知道她这口口声声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只当小女孩儿哭疯了信口说的。祈宁山被围时,宁劲远被分在了慕容琰这一队,他担心林荞,特意叮嘱胡葵等相熟贴心的兄弟帮他关照林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