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真想害我母妃,怎可能让你个陌生的小宫女去送那东西?并且,就算害了我母妃,对他也无好处,”慕容弈拂一拂被风吹落在他衣襟上的殷红花瓣,对林荞道,“若我在这世上还有亲人,除了母妃,便当是他了!”
他依旧在笑,但这话听着却凄凉,林荞心里酸酸的……
然而很快的,林荞就觉得不对,他这么说,那自己让他防备那个活阎王倒是多余挑拨了?
林荞顿时有种太阳了哈士奇的感觉,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多此一嘴。
一念至此,林荞就觉得有些无趣,便屈膝福了一福,“奴婢还得回去伺候小主。奴婢先告退了。”
“好,姑娘请便,”慕容弈抬手虚扶。
林荞起身,才要走时,不想却踩在了碎石上,脚一崴就往前摔,慕容弈急伸手来扶,却还是迟了。林荞硬生生摔了个嘴啃泥。
哪个女孩儿在男神面前不想留个优雅的形象,哪个女孩子愿意当着男神的面出糗?
林荞悲愤的捶地,她觉得——自己这张老脸今儿算是彻底丢完了。
“林姑娘,”慕容弈紧张的扶起林荞,“你有没有受伤?”
林荞的膝盖正磕在石头牙子上,疼得龇牙咧嘴。慕容弈一看她的裙子都破了,便知道一定伤的不轻。他握住林荞的手,语气轻柔却不容拒绝。“这儿离我的重华宫不远,随我去上药。”
林荞丝丝的直吸气,闻听忙摆手,“不用不用,没那么严重。”
“不可姑息,”慕容弈却不容置疑的按住她的手,认真的看着林荞,“女孩儿家。若伤了肌肤不及时诊治,留了疤就不好了。”
他的眼睛深邃而又清澈,像掩在林荫深处的极干净的水,林荞只觉心中一荡。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重华宫中,植满了竹子。
慕容弈撇开雕梁画栋的宫室不住,却在竹林深处搭了间小竹屋,带了三宝住在此处。
林荞坐在竹屋的廊下,仰头看着参天的大竹子,很是惊叹,这么美这么深的竹子,她只在现代时跟爸妈去黄山旅游时见过。当时那片竹海据说是《卧虎藏龙》的拍摄地,然而人临其境时,却是比荧幕上还要好看。
自穿越来这个陌生朝代后,她一度认为。自己此生都再见不到这么美丽的竹林了。
慕容弈拿了个白净的瓷瓶出来,见林荞正对着竹林入迷,他嘴角溢起一丝笑意,“你也喜欢竹子?”
“嗯,”林荞使劲点头,“我很喜欢竹子,相比于林深不知处,我更喜欢竹深不知处的感觉,四季碧叶参天,能让人忘记四季!”
慕容弈将瓷瓶递过来,边在林荞对面坐下,看一眼那竹林。点头道,“何止是忘记四季,甚至,能让人将岁月都忘了。”
林荞先是觉得——咦。这有什么不一样?
但随即她就领悟过来,慕容弈的意思应该是:他可以忘记时间岁月匆匆,不去想世事烦扰!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清雅如仙的男子身上,有着极深浓的忧伤,虽然,他总是笑得云淡风轻,就好像什么烦恼也没有。
林荞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为了转移这种感觉,便没话找话,她四下里看了看,道,“……四……四殿下,您就住在这小竹屋里?”
“是。”
“可是……冬天的时候,这里会很冷。”
“是的。”
“夏天的时候,蚊子也很多,有时候还会有蛇,”宫中有蛇吗?有吧?没有吧?
慕容琰看看林荞,笑一笑,就起身,指着盆干净的清水道。“林姑娘先瞧瞧腿上的伤罢。”
说罢,他转身进了屋。林荞知道他是为了避嫌,但作为一个现代人,林荞哪里在意被人看见自己的膝盖呢,她大咧咧的拉起裙子,果见膝盖上青紫一片,已磕破了皮。
忍着丝丝刺痛,林荞洗干净伤口。将那瓷瓶里的药粉倒在伤口上,只觉伤口一阵清凉,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消了许多。
折腾半天,林荞终于将腿上的伤收拾好,她拉下裙子,就扶着栏杆站起来,走到门口,打算告退。
三宝不在,屋内,慕容弈正执壶斟茶,抬头看见林荞,脸有关切,“伤怎么样?”
林荞点头,“无大碍,我……”
“外面冷,快进来喝口热茶,”慕容弈道。
男神请喝茶,试问天下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
林荞心中犹豫,脚却已在朝屋内挪,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小竹案对面了,脚边是一盆烧得极旺的炭盆,小竹屋里其实不冷。
二人果然就只喝茶,林荞几番想找些话来说,却又实在无话可说,她看着眼前这个嫡仙一样的男子,只觉自己心跳得厉害!
第35章:殊不知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几杯茶喝完,慕容弈递过一个纸包来,“看姑娘也是会品茶的样子,这里是极好的云雾,送姑娘一包。”
她……会品茶?
林荞惊讶的看着手里的杯子,她从小就不爱这些苦不拉唧的东西,若不是请她喝茶的是男神,她是怎么也不可能碰这玩意儿的好吗?
“喝茶最重要是品,轻抿一口,让茶水在唇?间细细流芳,”慕容弈将林荞手中的杯子取下来,提起红泥小炉上的小茶炉,给她须满,“你一杯茶喝了半柱香的时间,每一口都抿品很久,很显然是品茶行家。”
“呃……”林荞哭笑不得,她哪儿是品茶行家,她分明是咽不下去!
但这话打死也不能说啊,她强笑着接过茶杯,又……细抿了一口。哇,真的好苦!
“我该回去了,小主还等我回话呢,”男神再好看,也禁不住那茶水太苦。林荞决定还是撤。
慕容弈居然起身亲自相送,“重华宫门庭寂冷,姑娘若不嫌弃,可常来坐坐。”
林荞捏着茶包,看着眼前这个出尘如仙的男子。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请她常来坐坐。
他可是堂堂大肃朝的四皇子啊,而她只是个小宫女!
她激动的心有些泄气,想来,他这一句常来坐坐。和现代人说“改天请你吃饭”是一个意思。
都只是说说罢了!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向慕容弈福了一福,“如此,奴婢告退了。”
慕容弈点头,不语。
林荞走出几步,忽又回头,向慕容弈笑道,“无论多么不开心的事,都会随着时光的流淌成为过去,只有身体才是我们最基本的本钱,殿下,您要多保重身体!”
慕容弈就笑了,点头,“好。”
林荞冲慕容弈摆一摆手,抱着茶包出门,就觉得整颗心都快乐的要飞起来了。
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
呃,她不知道!
……
离心殿里,郑雪梅已经从坤宁宫请安回来了,见了林荞就皱眉,“怎么去这么久?事情怎么样了?”
林荞省略掉倚兰苑里那一段,只说慕容琰答应让紫兰离开,紫兰却不肯走,临了,她道,“小主。您说——紫兰这是图什么呀?就算在宫里衣食无忧,可一辈子都得不到豫王的宠爱,多凄凉啊。”
郑雪梅听了,就冷笑起来,“她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以为有个淑人的名分,就可以一辈子荣华富贵。殊不知这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她也不瞧瞧我前阵子那日子是怎么过的?那时,我可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呢!”
想到郑雪梅因家中获罪被禁足时,屋子里连块好的炭都没的烧,林荞心里就一凉,但事以至此,她也无可奈何了。
能保得住她不丢了性命,已经是林荞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
郑雪梅并不关心紫兰的死活,她只在意慕容琰接纳了那小莲儿没有?听了林荞的回话后。就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有了长安宫那位的这一出,后面就再没人能说那紫兰是我上赶着送进长留宫的了,就算传进皇上的耳朵里,这抱皇子大腿的人也不是我郑雪梅。嗯,这件事儿可算是了了。”
她这话听在林荞耳里,林荞心下便是一寒,虽早就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性,但这些日子也算患难与共。林荞以为郑雪梅待她们这些下人多少有些情意,没想到,她还是她,一点没变。
郑雪梅没看到林荞的脸色,只顾自己皱眉,“唉,虽是如此,但皇上……”
她话说一半,便黯然沉默,林荞明白。就算她一张脸光洁白嫩如剥了壳的鸡蛋,就算嘉和帝当众赞她是清水出芙蓉,赏她一串明珠,也还是没有翻过她的牌子!
不侍寝,怎么复宠?
林荞也心急。但她到底力量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一件很棘手的事,让她无比头疼。
……
冬天的时候,御花园的杏林都寂无人烟。
林荞服侍郑雪梅午睡后,急急忙忙的赶到杏林,才到约定的地方,就见宁劲远正如推磨的驴般焦虑的转来转去,一抬头见林荞到了。他急步过来,一把抓着林荞的手,急吼吼的问,“太后寿诞大赦的宫人出宫名单上,怎么没有你?”
林荞咬着唇。无比心虚。
他跺脚,“我去找那王公公,他却躲着不肯见我,问其他的人,说这名单上本来是该有你的,但不知为何又被拿了下来。阿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宁劲远急得嘴上都起了泡,林荞揪着手里的绢子,眼里也有了泪,她深吸气,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是郑小主不肯放我。”
“什么?”宁劲远瞪大眼,“她!为什么?”
“她说——如今她身边只剩了我,”林荞低着头,眼泪终于滴了出来。“宁大哥,我真的想出宫,留在这里我一点都不开心,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大声的笑。甚至,我都不敢大声喘气,唯恐一个不小心,我就触犯了谁的规矩,碍了谁的眼,落了谁的圈套,丢了我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