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秦氏师兄妹去拜见了徐夫子,徐夫子一看是秦乐菱,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不就是上次那个闯入他学堂,令他难看的女娃娃吗。
原以为潇湘谷这么大,也算世家,谷中的人定然都是知书达礼的,谁知那一群小娃娃顽皮的很,日日让他头疼。如今又来了这个女娃娃,这书怕是不好教下去。
那请他来的寇氏看着也是大家风范,怎会有如此顽劣的女弟子,上次在课堂上竞与他当面争论,说出的歪理令他这个夫子都有口难辩。
徐夫子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了两人两本《礼记》,说了句明日上课不要迟到就算完了。
将徐夫子给的《礼记》扔在一旁,秦乐菱无聊的给花草浇着水。听孩子们说之前学的是《诗经》,怎么她一来就换成《礼记》了,是说她不懂礼么。
看到谷主自远处走过来,小梨悄悄道:“小姐,谷主来了。”
秦乐菱抬头看了一眼:“不管他。”
小梨可不敢这样,远远的就开始行礼,然后退下去了。
秦惜文靠近了道:“菱儿?”
秦乐菱小嘴一噘:“大师父来做什么,菱儿寻来的药材都已经交给二师父了。”
看来徒儿是生气了,怪他没有为她求情。
秦惜文点头道:“药材是有了,但菱儿还有更好的东西,那是‘菌凝’是不是?”
秦乐菱抬头一笑:“扔了。”
“不要开玩笑了,快拿出来给为师看看。”
秦乐菱却不理他,都不为她求情,想要‘菌凝’没门。
秦惜文咳了一声,“你二师父说了,跟徐夫子学习三个月就行了。”
“真的!”秦乐菱眼冒精光,赶忙掏出瓷瓶:“菱儿就知道大师父最好了,这瓶‘菌凝’是菱儿特地从宫中带出来的,菱儿知道这些年师父一直想研究‘菌凝’而不得其法。”
这么快就变脸了,秦惜文侧了侧身:“你刚刚不是说扔了吗?”
秦乐菱撒娇道:“刚刚不过是逗大师父玩呢,大师父想要的东西,菱儿怎么敢扔呢。”
秦惜文拿自己的女徒弟没有办法,接过瓷瓶,又禁不住想炫耀的心情,带着女徒弟去看这几日新培育的药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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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
徐夫子拿着书本在上面摇头读着,秦乐菱在底下听得昏昏欲睡,只感觉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远。
“啪”的一下,身旁的秦慕青一扇子敲到她头上。秦乐菱猛地直起身来,徐夫子仍在上面投入的读着,并未向下看一眼。
秦慕青淡淡道:“菱儿不要睡着了。”
身后的孩子们都捂嘴偷笑,秦乐菱指了指夫子,威胁他们好好听讲。
看看师兄的书页,秦乐菱默默翻着自己的书。
一会儿身后的孩子传过来一张画,画上画的正是徐夫子,拿着书本摇头读着,不仅画的像,神态都惟妙惟肖。
定然是小海画的,小海自小就对绘画极具天赋,看到的东西都能很快的画出来。大师父知道后,收集许多丹青画册让他学习,以至于现在小海画的如此传神。
秦乐菱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右后方的小海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徐夫子刚好抬起头来,“秦乐菱,你在干嘛?”
秦乐菱左手悄悄将画压在书本底下,右手竖着大拇指伸回来道:“夫子讲的太好了,学生佩服。”
“哦?”徐夫子眼睛一挤:“你说本夫子刚刚讲到哪里了?”
秦乐菱低下头去,拿起书本眼睛却瞄向师兄。
秦慕青手指微微放在某一行上,秦乐菱自信道:“夫子刚刚讲到‘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
夫子眼皮也不抬:“那你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说:所以圣人制定了一套礼,用礼来教人明事理。”她平日里医书读了那么多,这点还是难不倒她的。
徐夫子鼻孔出气,冷哼一声:“你坐下吧,记住以后上课不准动作,不准言语。”
不准动作,不准言语,一上午下来,屁股都要坐僵了。
饭桌上秦乐菱焉焉的吃着午饭,一想到下午申时还要再去上课,就难以下咽。
寇瑾玥看着菱儿心不在焉的样子,都快将碗戳烂了,道:“今日你们跟徐夫子学的如何?”
秦慕青道:“夫子果然学识渊博,讲的很是不错。”
“菱儿觉得呢?”秦惜文问。
秦乐菱冲大师父一笑,重重点头:“嗯,很不错。”
那夫子满口的之乎者也,说话都让人一知半解的,上午讲的什么她根本没听。
怕师父们再问起学堂内容,秦乐菱赶紧道:“菱儿吃饱了,就先行告退了。”
秦惜文微微一笑,看来徐夫子果然管用,菱儿可比平常老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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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位于大玥东方中部,自古以来就控制着中原往胶东的交通要道。其南为沂蒙山区,其北为鲁北平原及渤海,青州正当此咽喉地带,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青州境内河网密布,每至雨季都是洪水频发之际,只是今年尤为严重,受灾范围一连波及十几个县。
以往赈灾也只是派朝中大臣前来,听闻这次皇帝派了五皇子寒王殿下亲自来赈灾,足见皇上对此事的重视。青州刺史施月久一早率人恭候在青州延境,接待寒王。
眼下见一行车马行来,马车明黄遮幔,领头一位将军端坐于马上,车中定是寒王殿下无疑。
“臣青州刺史施月久恭迎寒王殿下。”施月久高声恭敬道。
驾马的顾锖掀开车幔,里面空无一人。
青州刺史变了脸色:“这……”
顾锖行了一礼道:“施大人不必惊慌,寒王殿下先行入青州体察民情,具体事宜已交于谈将军和在下。施大人赈灾多次已有经验,就按往年步骤便可。”
想必这马上的将军就是谈将军了,施月久行了一礼道:“是。”
☆、第四十九章 背书
潇湘谷内四季如春,花草繁盛,蓝天白云,有山有水,任谁来了都不免称赞这里绝对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此时谷内也是书声朗朗,一派祥和。
徐夫子在课堂内来回踱着步,随着齐齐的朗读声微微晃着头,俨然已经沉醉在这脆朗的读书声里。
一篇读罢,徐夫子道:“看来这篇《檀弓》大家都已读熟,温故而知新,前几日学的《曲礼》大家可还记得?”
“记得……”稀稀拉拉的声音想起,秦乐菱将头深深低下去,之前学的《曲礼》她连读都没读熟。
“好,那本夫子找人背诵一下。”
此话一出孩子们都低下头,学堂上鸦雀无声。徐夫子轻蔑的扫过众学子,目光在秦乐菱身上停了一下,却道:“周海,你背一下。”
周海缓缓站了起来,面色有些紧张。所谓术业有专攻,他绘画天赋异禀,在读书方面确实能力有限,也志不在此。
眼下背了还不到一半便卡壳了:“……帷薄之外不趋,堂上不趋,执玉不趋。堂上……堂上”
徐夫子早已耐心不在,瞋目道:“堂上什么?”
这徐夫子是潇湘谷请来的,学生们到底是惧怕了三分。周海一个激灵:“堂上接武,堂下……堂下……”
眼见周海背不下来,秦乐菱悄悄把书翘起,站在右后方的周海刚好看见,背的顺畅了起来:“堂下布武。室中不翔,并坐不横肱……”
嗯?这小子怎么突然又会背了。站在周海面前的徐夫子抬头看两眼周海,转身向后看去。
秦乐菱赶忙把书放下去,周海背的又断断续续起来。
“哼!别背了!”徐夫子书本一甩:“才过了几天就忘了,罚你抄写十遍明日上课交给我!”
徐夫子坐回案前,“秦乐菱,你给本夫子背一下。”
就知道夫子不会饶过她,这么些天了,每次上课都会提问她。秦乐菱站起来道:“学生不会,夫子也罚学生抄写十遍吧。”
徐夫子捋了捋嘴边的八字胡:“你一点都没背想抄十遍就完事了?给本夫子抄二十遍。”
二十遍!一晚上也抄不完啊,只听秦乐菱一声“哦。”她竟然顺从的答应了。
徐夫子略有疑惑,“明天就交,可不能逾期了。”
秦乐菱应道:“是,夫子。”
看着秦乐菱旁边的秦慕青一脸淡定自若的样子,徐夫子拿书指了指他:“你,给本夫子背一遍。”
秦慕青胸有成竹,跟那群小屁孩一看就不是一样的气质,“《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秦慕青一下都不带停滞的将一篇文章背完,秦乐菱在心底直呼厉害。那日师兄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将这篇《曲礼》背熟了,至今仍没有忘记一点。
“不错。”徐夫子辞色缓和:“坐下罢。”
秦乐菱和周海就只能站了一堂课。
书上的道理懂了不就行了,干嘛一字不差的还要背下来。秦乐菱也懒得跟徐夫子理论,在徐夫子的眼里只要是学生敢跟老师争论便是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