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的如意算盘在教了两人四日之后,便是彻底被她丢一边儿了。这懒懒双手一拿出来,她便瞧见全是茧子,当时她还好一番心疼。她当时想着,教会懒懒刺绣,往后她自个儿能绣些帕子拿去绣庄换钱,可懒懒拿了这几日的针,还是一下针便是将手指戳破,鲜血直流,这孩子竟是比冬至还差!
今日,当懒懒再次将自个儿手指戳出血之后,柳氏终是忍不住说出了这番话。
冬至感觉自个儿很是无辜,她可是啥都没做,这几日也是好好儿的将一个帕子角的那棵草绣完了,虽说东倒西歪的。好歹也绣出了这东西,可懒懒还在戳自个儿手指。当然,她比懒懒多学了一段日子,要真论起来,她们二人是半斤八两。
“婶儿,我以往是不拿针线的。”懒懒将自个儿戳出血的手指含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回柳氏。
柳氏一听懒懒的话便是想起她以往吃的那些个苦,也不忍再说懒懒了,只得让她们歇会儿,她去前边儿铺子瞧瞧。
“懒懒,你可真对得起你的名字,有福气!”等柳氏一走,冬至便笑嘻嘻地对着懒懒竖起了大拇指。拖懒懒的福,她也能歇着了。
“那你今日得做些好吃的给我!”懒懒转头瞧向冬至,适时地提出要求。
自从懒懒吃了冬至做的吃食后,整日里便是心心念念想吃。所以但凡找着机会了,她都会提出这个要求。
能不刺绣,做啥都成,更何况是做吃的,这个她在行,更是没啥了。
懒懒,人如其名,不仅爱睡,还爱吃,做起事来是慢慢悠悠的,还好她长着一张圆脸,瞧着喜人。就是瞧着她这喜人的长相,别个也不忍去怪她。不过也得亏她刺绣不行,这才顺带着她也逃过一劫。
“你们呐,这还年轻着呐,女红还是得学的,冬至要不会也就罢了,可懒懒你得学会,往后进了夫家,那屋里缝缝补补的活儿可全是你的了。如今你不好好儿学,往后可咋办呐?”马氏边做鞋子,边与懒懒说道。
这几日,柳氏教这两孩子,她都瞧在眼里,此时柳氏不在这儿了,她才开口提醒道。
“奶,您这是夸我呢?”冬至笑着凑到马氏跟前,讨好地问道。
马氏白了她一眼,“我那是不对你抱指望了!”
冬至听了这话,没脸没皮的本性又露出来了,她凑得离马氏更近了,“奶,我知晓您是夸我有能耐,能不靠着刺绣找到夫家呐!”
马氏瞧着她那没脸没皮的样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正想开口说话,柳氏急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一瞧见冬至,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腕便是往外头走去。
“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冬至被她拖着,连鞋子都没穿。这般急躁,是出啥事儿了?
“那沈家来人了,说是老夫人病加重了,如今躺床上,啥都不吃,就想吃你做的那些个吃食呐,你快些过去,人在门口等你呐!”
“老夫人病重?我前几日才去瞧过她,精神头很好的,咋说病重就病重了?”冬至一听说沈老夫人病重,她这心里便像是敲鼓一般。这些日子,老夫人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慢慢的,她已是将老夫人当成自个儿的长辈了,如今竟是说老夫人病重了,这如何不让她心伤?
顾不上穿鞋子,她跟在柳氏身后急匆匆地往外头跑去,到了铺子门口,她一眼便是瞧见门口那辆常接送她的马车,车前坐着的,正是阿四。
顾不上与李小柱打招呼,冬至挣脱开了柳氏的手,几步跑到马车前,爬上马车后便是让阿四赶紧赶车。
自从曹氏去了之后,她便是极为害怕失去亲人,虽说老夫人与她没啥血缘关系,可却与她的长辈一般了。若真论起来,她与老夫人怕是比与马氏还亲些。
“老夫人这是咋了?咋说病便病了?”冬至心里慌乱,便是想找阿四说说话,稳稳心神。
“老夫人一直病着呐,如今是病加重了,咱家的大夫正诊治呢,老夫人就是想吃你做的饭菜,这才打法我过来的。
听着阿四的描述,老夫人病情应是没大碍的,自个儿也就安心了。
可惜,这心安得太早了,等她到了沈府,进了沈老夫人的屋子时,竟是瞧见沈老夫人躺床上,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这般模样,还如何能吃得下饭菜?
沈老夫人床头,一个年纪大的大夫正把脉,沈墨轩则是坐在床尾,低着头,也瞧不出情绪。
冬至光着脚,几步走过去,盯着沈老夫人的手,心中汹涌的情绪压都压不下去。
“老夫人,您觉着怎样了?”冬至哽咽着问出口。
瞧着此时躺床上的老夫人,冬至竟是想起了曹氏去时的场景,这种景象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如今这种事儿,竟是再次发生了。
“冬……冬至……我就想……吃……吃你煮的面条,你……你去帮我……煮一碗……”老夫人瞧见冬至来了,吩咐冬至道。
面条,只是一碗面条,便是她此时对她的要求?
“老夫人,您还想吃啥,我去给您做。”冬至强忍着心伤,开口问老夫人。
老夫人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个儿不想吃别的了。
冬至扯出一丝笑意,应老夫人:“我这就去做,一会儿便能吃了。”
☆、252.第252章 老夫人病重2
冬至走后,老大夫放开老夫人的手腕,叹了口气,起身对坐在一旁的沈墨轩弯腰抱拳,对他禀告道:“公子,老夫人这病情是越发重了,您多陪陪她吧。”
沈墨轩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那背脊紧绷着,面上却是瞧不出有何情绪。
“祖母能好?”良久,沈墨轩清冷的声音发问了一声,那声音竟是有些颤抖。
大夫一直弯腰抱拳,却是不敢接话。如今老夫人已是油尽灯枯,他能做的,只是帮着老夫人拖着一口气,照老夫人这情形瞧着,就是华佗再世,怕是也没那能耐了。
“墨轩呐,你……你莫难为大夫了。”老夫人喘了口粗气,安抚沈墨轩。老夫人开口了,沈墨轩不再开口,这时老夫人朝着大夫挥了挥手,让他下去。那大夫得了令,赶紧着退出去了。
“人呐……都是有这一步的,墨轩呐,往后就是祖母……不在了,你也得好好过……日子。原本……我还指望着……自个儿……个儿能多活两年……如今瞧着怕是不成了……”老夫人断断续续地说着,那气在喉咙里出不来,也进不去,她说话着实费力。
“到底……是你父王……你莫太记恨他……祖母就……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是错了……你也也也莫莫……”说到这儿,沈老夫人一口气喘不过来,沈墨轩伸手,帮她顺气。
“祖母,他有机会,定是会杀了我。”沈墨轩这话说得无比平静,仿若这是在说别人的事儿般。若不是沈老夫人一手带大他,怕是也觉不出他的情绪。
瞧着这般的沈墨轩,沈老夫人极为心疼。如今她这般模样了,保不齐都熬不过明日了,等她走了,他一人可怎办?这孩子也是吃多了苦的,遇见这么个爹,如今两人又是死对头,自己那混账儿子怕是逮着机会就真下得去手,将墨轩给杀了。这孩子,瞧得透啊!
“哎……墨轩,我的苦儿啊……”老夫人抓住沈墨轩帮她顺气的手,一声哀叹。一个是自个儿生养的儿子,一个是自个儿一手带大的孙子,往后两人怕是要父子兵戈相向了,那般情形,她是不情愿瞧见的。许是老天爷瞧着她可冷,早早地将她收走,以免瞧着这一幕,可她走了,往后父子相残,谁还能帮着劝一句?
沈墨轩低下头,瞧着老夫人那已是瘦得皮包骨的手,语调平静道:“祖母,若是太苦,你便走吧。我应你一声,将来必保他一命。”
“墨轩呐!”沈老夫人悲切地喊了这一句之后,老泪一下便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这孩子,让她如何舍得?如何舍得啊!
“祖母,累了便歇着吧。”沈墨轩伸出另一只没被沈老夫人拉着的手,轻轻帮着沈老夫人擦干净眼角的泪水,低声安抚她,这话说出,已是与平日里那平静的语调不同,那声音已是有了明显的起伏。
“墨轩,奶怕是要走了,往后……往后你莫亏待……待了自个儿……这李家……李家你也帮着瞧着些……二郎他们几个……要是……要是有能耐……往后……往后进了朝堂……你……你别让着他们……白白……白白送了性命……这是咱……咱们家欠……欠他们的…如若……如若他们没……没那能耐……便……便用不着……着……管……管了,让他们在这小山村儿……过安生……生日子……”
沈老夫人喘着粗气,吩咐沈墨轩。
沈墨轩应了好之后,她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等冬至端着自个儿做好的面条,进来时瞧见的便是沈墨轩抓着沈老夫人的一只手,另坐在床边,另外一只手,帮着沈老夫人理着头发身影,竟是让冬至想起了“萧瑟”一词。
冬至走近前,瞧见沈老夫人已是双眼紧闭,她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慌乱涌上心头。
“老……老夫人……夫人她?”冬至结结巴巴地开口,想要问什么,却是终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