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们真是母女就好了!
谢七爷心底只萌生了这样一个想法,想了想,嘴角却露出几分苦笑来了,这顾初云避着自己,他不是不知道的。
想了又想,他索性就站在远处看着她们嬉闹。
羡姐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胖胖的短胳膊挥的是手舞足蹈的,一张胖乎乎的小脸上更是写满了开心。
至于顾初云微微笑着,半蹲着身子看向羡姐儿,目光之中很是慈爱……
一时间,谢七爷的心便有些烦躁起来,这些日子他虽不在京城,但每逢闲暇时刻总是会想起顾初云,想他该给顾初云一个什么样的交代,纵然那夜的事情是顾初云中毒所致,可他到底是清醒的……
越想越烦,谢七爷已经很多年没有对一件事这般牵肠挂肚了。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还记得苏家当年要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感受,可谁知努力了这么些年,拼搏了这么些年,原以为自己哪怕不是一手遮天,可到底还是有些权势的,可如今却还是这般……
想着想着,他便想起当年的苏明月来,与顾初云生的六七分相似的面容,可性子却比顾初云柔和许多,每每还未见到他,只是听到他的脚步声,这笑就荡漾开来,露出那浅浅的梨涡,很是好看。
那个时候他不是没问过,为何自己来了,她总是能够发现。
可苏明月却只露出几分浅浅淡淡的笑容来,说这是个秘密……
想及此,谢七爷只觉得思绪更乱了,索性抬脚朝着顾初云走去,早些将羡姐儿抱走也好,免得这般纠缠着,拖的时间也就更久了。
可当他离顾初云还有几十步远的时候,顾初云就转过身来了。
谢七爷原本是以为她听到了脚步声这才转头的,可一看她眼中迸出的戒备,只怕她早就知道是自己来了罢!
顾初云只抿着唇,没有说话。
谢七爷也没有说话。
倒是羡姐儿在聂奶娘的催促下,奶声奶气唤了一声“爹爹”,平日里吵着闹着要爹爹的是她,可真等着爹爹回来了,她又有几分拘束了。
一时间,似连池塘里那些锦鲤吐泡泡的声音都能听见了。
顾初云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些日子她想了良多,很想告诉谢七爷那日的事儿请谢七爷不必放在心上,毕竟是她主动在先,可转而一想,又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这谢七爷位居高位,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万一人家压根就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倒是显得她自作多情了……
就连聂奶娘见状,都不敢多言。
后来还是谢七爷抱起了羡姐儿,淡淡道:“多谢云贵妃娘娘替我照顾羡姐儿。”
顾初云只道:”不客气。”
只是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谢七爷就抱着羡姐儿转身走了,她都有些怀疑,谢七爷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倒是羡姐儿趴在谢七爷肩头上,眼巴巴看着她,一副极为不舍得的模样。
那短胖短胖的胳膊还一直朝顾初云伸着,好像要顾初云抱似的。
顾初云见了,只露出一个苦笑来。
像谢七爷那种权臣,只怕她再活上三辈子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索性不去想的好。
谢七爷抱着羡姐儿一路闯进了慈宁宫,太后娘娘这会子由苏姑姑陪着说话,见他回来了,倒不复之前他离去时的冷淡,含笑道:“回来了?听人说这次你又立了大功,哀家想让皇上封为你太傅,你觉得如何?”
谢七爷如今不过三十二岁,这个年纪的人一般都还是庶吉士了,历朝历代,像他这般做到少傅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就更别说太傅之位了。
谢七爷如今可顾不上这些,“羡姐儿在宫里头叨扰了您一些日子了,她年纪小,也未定性,整日吵吵闹闹的,我看还是将他接回去的好!”
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可太后娘娘却是知道的,每逢他不高兴不痛快的时候,这左手便细细摩挲大拇指上的玉半指。
这玉扳指,还是二老太爷致仕那一日亲手从手上褪下来给他的,陪了二老太爷几十年了。
太后娘娘瞥了他一眼,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想着他方才定是从顾初云那儿接过的羡姐儿,这火气又隐隐有些上来了,“哀家膝下无子,这几年来是如何疼羡姐儿的,你不是不知道,羡姐儿在哀家这儿,高兴还来不及了,如何会嫌弃她叨扰了哀家?倒是你,可是怕哀家苛刻了羡姐儿?”
谢七爷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来,“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最好不过了!”太后娘娘懒得去看谢七爷,这谢七爷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却被女色冲昏了头脑,她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失望,“如今你迟迟不肯娶妻,哀家自然也没有强按着你成亲的道理,只是这内宅之中不可一日无主,就算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不为谢家二房、四房着想,也该为羡姐儿着想,她身边的那些个奶娘丫鬟婆子虽是好的,可到底是下人,如何能够管的好羡姐儿?”
“这羡姐儿身边没个妥帖的人照顾,哀家实在是不放心,不如就由哀家亲自照料羡姐儿的好,平日里你得空了来瞧瞧她也是好的……”
谢七爷还未等她的话说完,就已经开口道:“还是算了罢,羡姐儿如今正是顽劣的时候,怕是会叨扰了太后娘娘休息的。”
太后娘娘是个什么意思,他不是不知道,就是想用羡姐儿来威胁他娶妻,只是他早已不再是当初的谢韫和了,如今虽说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的,但若是不想做的事,那是谁都勉强不了的。
更何况,他对羡姐儿的确是愧疚的,只想羡姐儿快快活活长大。
128 你可是不乐意了?
太后娘娘脸上的怒气却是绷不住了,沉声道:“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夫人太太想让哀家多抱抱她们的孩子,送她们女儿些链子珠子的,到时候说亲的时候身价便高上不少,可你倒好,哀家处处提点羡姐儿,你反倒是不乐意了?”
“羡姐儿虽是谢家的嫡出姑娘,可到底是丧母长女,若是到时候被人养歪了,如何寻得到一门好亲事?你不愿意成亲,哀家勉强不得你,可如今不过是当姑母的想为侄女多绸缪几分,看你那模样,好像哀家要将羡姐儿生吞活剥了似的,怎么,将羡姐儿养在了哀家身边,还委屈了你女儿不成?”
最后一句话,那不快已经是极为明显了。
羡姐儿哪里见过这阵仗,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谢七爷将羡姐儿交给了聂奶娘,堂聂奶娘抱了羡姐儿出去,这才开口道:“那您扪心自问,您真心为羡姐儿筹划的心又有几分?您都知道羡姐儿乃是谢家的姑娘,在京城世家姑娘中的身份乃是一等一的,到时候就算是性子嚣张些跋扈些,这京城中适龄的青年才俊也是由他挑选,若真的养在您身边,到时候挑来挑去依旧是那么几个人,身份再高些倒也没什么用了。”
“我虽不觉得愧对章氏,但章氏到底与我夫妻一场,她临终之前也曾嘱托与我,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羡姐儿了,定要羡姐儿快快活活、不受拘束的长大。”毕竟姑娘家快活的日子也就这么几年了。
太后娘娘气的一拍桌子,将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吓得跪了一地。
她更是扬声道:“谢韫和,这个时候你也莫要将一个死人搬出来,你若是真对章氏有情有义,她会年纪轻轻就去了?你也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东西,若章氏还在世,哀家可是要问问章氏的,看她到底愿不愿意羡姐儿接到哀家身边来的!”
“你口口声声疼羡姐儿,可你问问你自个儿,一个月能见得到羡姐儿几次?这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谁敢忤逆羡姐儿的意思?小小年纪的一个丫头,前几日才接到哀家身边来的时候,居然还敢踢人起来了,这就你教养的好女儿?”
谢七爷并没有说话,但也是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
太后娘娘喘了几口气,又继续道:“就这么说定了,羡姐儿就留在哀家身边养着,若是没有哀家的吩咐,羡姐儿不得离开慈宁宫半步!”
这话不是商量,乃是命令了。
谢七爷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可他这眼神,太后娘娘却是久久不能忘的,到了最后更是扬声道:“苏姑姑,你看看,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样子?好像哀家会对羡姐儿不好似的,这些日子,不管是哀家有的还是没有的,都一股脑给羡姐儿送去,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还是前年西域进贡来的料子,哀家都一直没舍得用了。”
这料子的确不是凡品,乃是缂丝,里头掺了孔雀翎毛织成的,就这一匹料子,就值大几百两,这也就罢了,偏生有银子还没地儿买。
其实太后娘娘对羡姐儿有多好,旁人不知道,苏姑姑却是知道的,别说羡姐儿如今睡得是金丝楠木千工拔步床,用的是紫檀木镂雕吉祥如意围屏……
就说那吃食罢,光是今早上的早膳就有梅花杏仁馅饼、枣泥千层卷、撒了霜糖的酥酪,光是这糕点林林总总就是十多种,更别说加上酱菜和粥了,少说也得有二十多样了。
这羡姐儿手边更是搁着切好的鸽子蛋,无非就是羡姐儿年纪小,咽不下白煮蛋,觉得噎人了些,所以她每日都吃三五个鸽子蛋,偏生她每次吃饭都不肯好好吃,闹腾得很,且不说太后娘娘亲自去喂,但总也扰的太后娘娘用不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