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贺知章难得遇见如此风骨奇绝的后生,几分惊喜,却问李白,“这位公子是?”
“李白初到长安,方结实的朋友,姓姬。”李白颔首道。
“姿容既好,风神亦佳。”贺知章简短八字之评,亦足以让姬君漓成为明日风头绝盛的后起之秀了。
姬君漓微笑谦让,紧跟着三个人落座饮酒。
酒不过几盏,所剩无几,贺知章摇头晃脑,已是来了诗兴,自己吟了几句,但都觉得不妥不妙,暂问姬君漓的意见。
姬君漓了然推却。他自是明白,贺知章不过借着他向李白讨诗罢了,这时候他会也是不会,他不会也是不会。
既如此,当然都是不会。
贺知章满意捻须,询问李白的意思:“青莲兄,既来长安,何不也露一手真才?”
李白惯是豪放,且与王勃相似,都有些恃才放旷之处,当即也并不推辞。他命人上了笔墨纸,李白默写下来。
一句句而来。
贺知章紧跟着念出声。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仅此几句,贺知章已不自觉开始赞叹。
而后的“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而后的“西当太白有鸟道,何以横绝峨眉巅”,而后的“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一段未竟,贺知章已然忍不住惊叹再三。
不单是懂诗品诗的贺知章,就连一旁看戏的诸人,一时也觉得精妙绝伦,气象宏大,想象瑰丽,笔法变化,如天马行空,混携不可羁勒之势,如江竹萧萧,如昭云皑皑,风来而动,风止而息。
又到连峰去天不盈尺,又到砯崖转石万壑雷,听众眼中,仿佛真有古老蜀道逶迤、峥嵘、高峻、崎岖的面貌以画卷图册的形式徐徐展开,坦诚眼前。
贺知章声音豪迈,念来的荡气回肠之感充盈于胸。
也是此刻,听众方晓为何声名煊赫的贺知章会如此看重这个作诗之人而至于如此狼狈而至了。
李白振袖而舒,桌面上的长卷留下他笔走龙蛇的字迹,气势巍然疏狂,字如其人。
一旦开始,便似乎没有结束之时。
可他终究绝了。
自“剑阁峥嵘而崔嵬”后,自“侧身西望长咨嗟”后,戛然而止,空山林响,松涛如怒,蜀道之艰险,剑阁之危临如绘于眼前。吞吐沃野,起落瀚海,尽成势不可挡的勇决。
诗已落,余音不绝。
贺知章大为赞赏,解金龟换酒,又上了不少美酒佳酿。
“好个李太白!今日定要一醉方休!”贺知章击掌赞叹,“今以《蜀道难》下酒,只怕千杯不倒!”
果真遇上了知己,李白讶异地看了眼姬君漓,对方抿着薄唇淡淡而笑,成竹于胸的模样,到让他真个惊奇。
两人捧盏大饮。
姬君漓陪这两人喝了不少,临去时酒意阑珊,他借着体内的真气运转周天,将酒劲逼退不少,他暗中进行这些,李白和贺知章却面色不改,真乃奇人异事。思及此,他对这二位的敬重之心,不免又深重了些。
乐湮今日在门槛上摇着团扇坐着,等了很久方才见步履沉沉颇失了以往风骨的姬君漓回来,她惊喜交加地起身去迎。
“漓,你回来啦。”
每次她见着他,都是这样惊喜亲昵地凑上来的,姬君漓微笑摸了摸她的发,轻声道:“阿湮,我喝得有点醉了,你扶我进去可好?”
喝醉了?姬君漓也会喝醉?
这个事情很大,乐湮二话没多说,扯过他的胳膊便往自己肩上搭,他颀长的身体俯下来,正好借了个力伏在她的后背上。
乐湮吃力地搀扶着姬君漓,她背对他,没看到他脸上促狭的笑。
倒是进门之时,溯时大人忍不住摇头暗叹:主人近来愈发卑鄙无耻了。
碧珑落寞的一缕浅绿色身影,傍着依依多情的一株柳树,也跟着悲叹:“唉,族长近来,看来是欲求不满了。”
一人一鸟语言,汇成一句话:尼玛乐湮真是倒了血霉了。
乐湮把几句你带入房间,已经气喘吁吁,放下这高大的男人,正要歇两口,却被人勾住小蛮腰圈入怀里。
促起不妨,乐湮委屈地眼巴巴地瞧着他。
“阿湮,你猜出来了?”
“……没有。”她最近把整个唐朝的历史都翻了个遍,除却一大推写诗的文人,出名的还真不多。她能想到的,仅仅那么几位。但时间对不上,应该都不是。
“你再往后看看,再猜。”
“好吧,我试试。”
他眼眸如星,她沉醉忘情。
吻深深浅浅地落下……
第82章 再来一醉
“那现在,我们要走了吗?”
乐湮幻出一柄蓝紫色光辉萦绕的长剑,剑尾系着的流苏长丝绦如水晃影,倒映在她清澈的眼波里。
姬君漓从身后抱住小姑娘,微笑地按住她的手,“你不是喜欢李白吗?这么快就想走了?”
你不是因为我喜欢李白吃醋了吗?乐湮撇撇嘴。
她不想跟这个男人说话。
姬君漓笑而不言。确实该走了,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好不容易才见到了诗仙,当然不能不辞而别。
说好的,拟把疏狂图一醉,他还要与他不醉不归,多来几场。
自从《蜀道难》一诗扬名天下之后,李白就得到了玉真公主和贺知章的青睐,不但奉为座上宾,更甚至将他的诗赋呈到了天子面前。
唐玄宗十分欣赏,拍案叫绝,惊呼天人。
“贺卿,此人何在?”
贺知章亦觉惊喜,没料到李白这么快便得到了唐玄宗的赏识,相信过不了多久便能平步青云了,他们相交莫逆,自然生出同喜之感。
当即回禀,郎朗清声:“启禀陛下,此人正在天子脚下,候旨而待。”
“当真倚马千言之名士也!”唐玄宗不吝欢喜神往之意。
宣召进宫那日,玄宗降辇步迎,“以七宝床赐食于前,亲手调羹”。足见对李白的重视。当玄宗问到一些当世事务,李白凭半生饱学及长期对社会的观察,胸有成竹,对答如流。玄宗大为赞赏,随即令李白供奉翰林,职务是给皇上写诗文娱乐,陪侍皇帝左右。
自从,看似逍遥,却红尘囚禁的生涯,拓下伤痕累累的朱砂记。
而最后的最后,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终究成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悲愤、释然,与郁郁不得志的无奈。
姬君漓不忍见到那样的李白,且在此刻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之时,与长安最富盛名的酒中仙结交,亦算是一番美谈罢。
因为即将远行,姬君漓和李白最后一次花间拚酒,正是秋来欣赏残荷之时。
清澈的池塘,枯黄的几片残荷耷拉着长叶,萧索蔓生。
李白自饮自酌,杯中最后一捧清酒,翻入掌心,然后覆手,酒水沿着指缝悉数落下,玉串般滴入波光粼粼的池水之中,漪澜翻卷成阵,黄叶萧萧荡远。
“李兄,你不快乐。”姬君漓淡淡道。
李白覆手的动作僵直了片刻。
他拉下眼睑,将白衣长袖卷入怀间,“姬公子何出此言?”
贺知章亦觉得李白不甚欢喜,不过,他始终没问,最先问出来的,还是姬君漓。
恐怕贺知章心底里觉得这都是李白的抉择,是以不忍讥讽他自作自受。而姬君漓他素来牵绊无多,问出口的东西也比常人随意一些。
“李兄的胸襟气魄,安以‘贵妃研墨、力士脱靴’为荣?李兄昔日宏图之志,岂是作折了翼的大鹏困于天子旁侧任由诗词调遣?”
李白惊愕,眼眸里闪烁两点异样,终归淹没在他漫不经心的笑容之中,这笑容,姬君漓能感觉到几分愁绪,而李白掩饰得几乎密不透风,他执酒杯不禁语:“姬公子慧眼,我是瞒不过了。”
面对着李白诚意递来的酒水,任何人只怕都不会拒绝。他把酒盏捏入手心,淡淡地撇过头去,一手划开,玄青光影如刀光飞出,三丈外的一只枯荷自也下七寸应声而断,脆响传来,湖水之中也映尽了李白错愕的目光。
这根本不是一般习武之人练就的武功!
“姬公子,你是……”
难得能令李白惊讶愕然至此。
姬君漓勾唇含笑,“李兄,这残荷,可还算美?”
碧波荡漾,秋泓泛褶,几经翻折的黄叶稀疏飘落,随风水渡远。落日余霞斑斓的碎吻抚落在水面,盛唐的诗篇宛如在此刻燃尽了光晖。凋残、零落,这般盛世的飘萍,即将委地。
惹人叹惋。
李白能说什么?
“可算极美。”
“白鹿青崖,岂不更美?”姬君漓是在提点。
残荷终归要枯槁,终归只在一池水中,天性奔放爱自由的浪漫主义伟大诗人,应一如庄子,愿效仿曳尾涂中的乌龟,若被供奉起来,那倒真是埋没一世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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