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皇子的导师们都是江都公主选出来的,但这份名单是吏部草拟,中书省和门下省,还有诸位宰相都商议过,最后由江都公主决定的。牵连这么广,谁敢攀扯责任,把这件事往江都公主身上推?那不是把朝廷中枢的重臣全给得罪了么?
沈曼对这种处理方式非常满意,便道:“六皇子受了惊,这些日子便好生修养,也好好读书,明白何谓孝悌。待到新的老师选出来,再去含象殿读书不迟。”言下之意,便是将六皇子给软禁了,什么时候出来,完全说不准。所谓的“好好读书”,话已经说得非常重,甚至可以说,有这么一句话,六皇子想要继位,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
可是……郑华妃咬了咬牙,不甘地退下。
六皇子如果不能继位,七皇子又是这个样子,还未命名的八皇子与九皇子,又以九皇子来得更为康健活泼。偏偏九皇子与六皇子一母同胞,都是卢贵妃生的,如果是立幼子的话,不还是便宜了那对母子?
秦琬察觉到郑华妃的心思,等她走了,便对沈曼说:“阿娘,老八和老九,让他们的生母自己抚养吧,不要再抱到清宁殿来了。”
现在的她,倘若连襁褓中的小儿都要忌惮甚至对付,那也太可笑了。
沈曼对后宅女人的想法了解得更加通透,便道:“确实,老八和老九……身体也太弱了一点。”小孩子嘛,总是比大人好对付的,大人尚且一个风寒着凉就没命,何况小孩呢?
郑华妃不想九皇子有继位的希望,卢贵妃也不希望八皇子捡漏,至于她们会做什么,谁知道呢?后宫中的女人就是这样,善良的时候,一直干干净净的,一旦起了个头,哪怕只是念头一闪,也就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了。
秦琬既然这样说,就代表她已经很有把握,如此一来,沈曼自然不需要抚养庶子来稳定自己的地位,最好的做法便是万事不沾,任由她们去斗。这样既不需要承担责任,也不会背负罪孽。
想到这里,沈曼眉头紧缩:“对了,李贤妃和常山公主,你说怎么办?”
她之前对李氏和秦织一直是印象很好的,知道她们是受了秦绮的连累,现在却不舒服极了——嫡亲的母女姐妹,就算一个字都不吐露,难不成你们真连半点异常都没发现?若非恪郎命大……
光是想想,沈曼就很不高兴,对她们也有了意见。
“贤妃娘娘一向知礼守节。”秦琬沉吟片刻,才道,“至于常山,她和邵旸也分离了好几年,是时候团聚了。”
沈曼不置可否:“只是如此?”
虽然知道秦琬说的“回来”,便是明升暗降,不再给予驸马邵旸实权,沈曼仍旧不满意。
没错,对任何有野心的男人来说,仕途戛然而止,从有作为变得只能混日子,都是不能忍受的,可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力度太小,有些不够呢?
“不管是对一个妻子,还是对一个母亲来说,这样的惩罚都够了。”秦琬回答道,“她见我愠怒,仍敢站出来为房陵求情,虽说有些不识时务,到底心肠不坏。倘若常山冷静地与房陵撇清关系,我倒会看不起她。”
作为一个妻子,因为自己的缘故,令丈夫本来好好的前程就这样断了,自然会痛彻心扉,哪怕如果没有她,丈夫本得不到这前程也一样。作为一个母亲,眼看着儿女一天天长大,自己却惴惴不安,唯恐当权者还在计较那件事……秦琬并不知道常山公主有没有察觉出房陵公主的异动,或许没有,或许有,只是不说罢,那就这样好了。她也没对常山公主做什么,一世的荣华富贵,安稳无忧,仍是给了,也只是这些了。
想求再多,光凭血缘可不够,得拿出诚意来。
沈曼不置可否,但也懒得和常山公主计较:“你说这样,那就这样吧!”
与此同时,卢贵妃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
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个指甲盖大小的桃花印记,轻轻浅浅,却有种说不出的诱惑。而这位贵妃娘娘平素也有个习惯,就是去摩挲这块印记。
这是她赖以为生的根本。
皇帝为什么大难不死,其他人都不懂,她却最清楚——江都公主权倾朝野,谁知道她再多尝几年权利的滋味后,肯不肯放权呢?所以啊,皇帝最好活得长一点,活到六皇子二三十岁,九皇子也十几岁了,这才刚刚好。
若非如此,她怎会冒着危险,纵然身边有那么多眼睛一步不错地盯着,也要添一点泉水?
可……
“不就是推了七皇子一把么,这分明是借题发挥!”卢贵妃想到自己的二儿一女,登时心乱如麻。
泉水,还要不要再加呢?
再加的话,皇帝活得越长,江都公主的权势肯定越大;可不加的话,如果皇帝真……他们母子在脾气越发古怪的皇后,还有越来越心狠手辣的江都公主手底下讨生活,按现在的情况,皇后定会立八皇子……
第四百六十二章 情理之间
天晴方好,楚王府中最尊贵的一对夫妇,却是面面相觑,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王秦放才叹道:“邵旸被召回来了,好好的司农少卿,就这么成了礼部侍郎,虽说——”余下的话,他已不敢明着说了。
司农少卿是从四品上,礼部侍郎却是正四品上,论官职,当然是升了的。但司农寺掌分储委积之政令,总苑囿库务之事,邵旸这几年又一直和玉迟在修葺东南运路。眼看着粮仓一个个建起,仓储转运不再是难题。虽挡了无数人的财路,却于国于民有利,青史必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于仕途也是极大的一桩政绩,却在这时候被召回,实在是……
陆氏听了,也有些感慨,却道:“这些话可休要再提了,房陵公主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李贤妃和常山公主竟能保住性命乃至身份,已经算是大幸了。你可别忘了,先帝之时,梁王谋逆,张淑妃和卫王是什么结局。”
说到这里,陆氏斟酌片刻,又道:“我冷眼瞧着,江都公主殿下怕是动了真火,这几年她都没怎么管过朝政。朝中虽有几位宰相压着,到底——”宰相就算是百官之首,那也只是臣子,始终欠了一层。
徐密这个首辅是很称职的,他不结党营私,也不阿谀奉迎皇帝。一心为公,兢兢业业,虽没有什么惊人之举,但他毫无为了权力,压制江柏、张榕、卫拓等人的想法。朝廷在几年内发生诸多变故,又连番征战,还能四平八稳地运转下去,徐密功不可没。
首辅之下的三位宰辅,各有偏向,次相江柏对经济一道最是关心,若无他统筹分配度支,也无今日盛世;张榕对吏治比较上心,地方官员的履历皆了熟于胸;卫拓非但要主管括户、流民一事,东南运路也有他一份。
大夏的四位宰辅,当然没有一个渎职的,相反,他们都很称职。相比那些对“党争”的热衷度远远大于治理国家的人,几位宰辅都将这一情况控制在了某种适宜的程度,虽也有派系之分,却不会因为耽误国事。对某些事情和某些人,只要不过分,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多事的。这次江都公主动了真火,总要有个宣泄的地方,可不就冲着某些找死的家伙去了么?
首当其冲的便是东南运路,之前阻碍过玉迟的人,江都公主虽有发落,却没有太严厉。这次好了,一个“从逆”,先梳理一遍再说。
鲁王走得本就是文官勋贵路线,整个长安,几乎就没几个勋贵和鲁王没交情的,好比鲁王的谋主李棋,当然是逃不了一死的,光是李棋身后就连着四个勋贵之家,更不要说旁人了。如今隔三差五就有人被带去问话,虽说也有不少放回来的,但这等动静,哪怕不抓你,胆子也要吓破几层啊!
楚王沉默片刻,才道:“我真有些担心江都,她——”得罪的人,是否太多了呢?
就连他这种不涉朝政的人都知道,不能不给予旁人活路,否则旁人也不会让你活。但不管是东南运路,还是括户,都是对国家好,却损害上流阶级利益的事情。而这些人,往往是稳定政权的构成者。
陆氏也有些惴惴的,毕竟他们已经摆明旗帜支持江都公主,要是江都公主失势,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可就在这时,摇铃声想起,楚王神色一凛,沉声道:“进来。”
闻声而入的楚王府长史欠了欠身子,不敢去看王妃芳容,低声道:“王爷,王妃,豫章公主被参了。”
夫妻俩交换一个眼神,楚王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今天上朝的时候,并未有哪个御史站出来啊!”以他们夫妻的势力,不可能得到非常隐秘的消息,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但离大朝会也没多久的功夫,大朝会上没一点动静的事情,怎么会在短时间内传开?难不成有人告御状了不曾?这也不对啊,别看戏文中告御状那么简单,那只是戏文,要在现实里……不提也罢。
楚王长史的声音更低了,措辞也更加谨慎:“听说是妃嫔侍疾时,被陛下看了出来,询问后——”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妃嫔们见了皇帝,谁不是一副笑脸?尤其是陛下伤势未愈,负责侍疾的妃嫔又都出身低微,位份也不高,哪里敢在皇帝面前哭丧着脸?万一被贵人迁怒,非但自己完了,全家也要遭殃。偏偏这一消息得来的途径非常正当,他派人暗中调查,发现确有此事,令人忍不住怀疑,这是否是有心人设下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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