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着在伙房一侧墙上的窝棚,自然也被拆了个干干净净。
葛随丑从医院回来后,就睡在主屋葛泽中的坑上。
窝棚拆除,葛跟丑的心情忽地舒畅起来,冷冰冰皱紧的的脸,也渐渐地舒展开来,多年来憋在心里说不清的一口气,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的心似乎也空了。
那段不堪的经历,只要自己不去想,兴许就会慢慢被忘掉吧。
从小,父母就告诉葛跟丑,他是家里的老大,要担负起长子的责任,父亲对他的教养,也是按长子的标准来要求的。
忽然有一天,二婶家的大哥带着媳妇搬进家来住,父亲说这是他的亲哥嫂,以后就和自家人一块儿过日子。
那时葛跟丑才真正的相信村里人传言,自己其实只是长房的老二。
大哥总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喜欢摸他的头,每回他都厌恶地躲开。
大嫂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大哥大嫂搬回来后,家里就热闹起来,人来人往的,大部分人都是找大嫂的,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有做衣裳绣花的,有来探讨问题的,有的就是纯粹来找大嫂玩。
母亲看不惯大嫂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喜欢大嫂那些嘻嘻哈哈的伙伴。
每回有人找大嫂,母亲总是说些“成啥样子”、“没有教养”之类的话,那些人很尴尬,渐渐地来的人就少了,大嫂的笑容也少了。
大嫂手很巧,做的衣服都是时新样式,有的根本就是大嫂自己想出来的。
每回葛跟丑兄妹穿了新衣服出去,村里人都会围着看,有人还会不顾母亲的冷言热讽,来找大嫂请教。
每当这个时候,葛跟丑心里都有种别扭的兴奋。
大哥大嫂住的屋子很小,是以前长工住的屋子,放了大嫂的陪嫁,几乎就没有地方下脚。
不过,葛跟丑觉着,有没有那个屋子都没啥,因为他们差不多就不住。
那时大哥上班的地方,比现在离家还远,大哥一个月也就能回家一两天。
每回大哥在家,父母都会把大哥支使地忙个不停,只要大哥进了他自己屋,母亲都会找理由把他叫出来,如果还不出来,天一黑母亲就在大哥的窗根下骂,彻夜谩骂,直到大哥出屋。
那几年,大哥一直是和自己挤在这刚拆掉的窝棚一块儿,自己从来不搭理大哥,大哥好像也不在乎他的冷淡,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
大哥不在家,大嫂一般是陪着二婶住。
是了,大哥是跟着二婶长大的,他和二婶更亲。
懂事后的葛跟丑才明白,二婶守寡,大嫂陪着二婶,说是给二婶解闷儿,其实何尝又不是给她自己孤独的生活找个伴。
有一回,大嫂当着家里人的面讥笑大哥:“你是不是个汉子,娶了媳妇放在屋里守活寡。人前你是个人人称羡的吃公家粮的人,谁又知道你只是个驴粪蛋子表面光的没用男人,在家里屁都不敢放一个,结婚几年了没给媳妇一分钱不说,还得媳妇倒贴钱把你打扮得光光鲜鲜,你也不觉着臊得慌。”
☆、第0057章 空旷
大哥回嘴:“家里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你一个女人家有啥花钱的地方。”
大嫂冷笑:“哈,就知道你没啥新鲜词,这句话你爸妈说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啦。别的不说,女人家每月例假那几天,用的卫生纸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说完就直接往院外走,到了门口,大嫂回头冷笑:“反正你也是活死人一个,有你没你都一样,眼不见心不烦。”
那回大嫂去了她姐姐家,差不多一个月没回来。
有天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葛跟丑听见哭声,仔细听,是大哥蒙着被子在哭,时断时续,听着非常难受,葛跟丑总觉着,大哥再这样就会憋死在被子里。
他去拉大哥的被子,大哥就抱着他哭。
大哥说他很喜欢大嫂,可他不知该咋着进入大嫂的心,爷爷奶奶没教过他,二婶没教过他,父母巴不得他离婚再娶。
那回大哥哭了很久,天一亮,没有像往常一样和父母说一声就走了,父母骂大哥没教养。
那以后,葛跟丑不再排斥大哥,可也仍是无话可说。
后来有一天,大嫂把她屋里的东西都搬走了,也把窝棚里大哥的东西也拿走了。
那个礼拜六晚上大哥没回来,礼拜天早上大哥也没回来,直到礼拜天晚上,大哥才回来告诉父母,他和大嫂借了别人的房子,搬出去住了。
父母气得大骂,父亲甚至还打了大哥。
大哥那天晚上没有留下来。
自那以后,大哥都没再和葛跟丑挤着睡。
听说大嫂怀孕了,父母要求大哥大嫂搬了回来住。
后来,大嫂说是想要盖新房,父亲把爷爷奶奶停尸的牛房给了大嫂,让他们自己想办法盖房,家里不给钱。
二婶知道后,带着二哥来大闹了一顿。
葛跟丑还记得二婶那时骂的话:“怀了娃的妇女,周岁以下的胎娃,遇有白事都要退避一里以外,这是多少年的老规矩了,你们会不懂?你们这是想让沈梅的娃子被带走呀,你们真够狠的,黑了心肝的……。”
二婶一直骂一直骂,向来和二婶针尖对麦芒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没有出一句声。
爷爷奶奶下葬当天,大嫂流产了。
一个月后,葛辛丑从省城回来时,只感觉院子东侧空旷无比,伙房没了,原本伙房后的大槐树也不见了,靠东院墙整整齐齐码着旧砖、旧瓦和细檩子。
就两间伙房拆下的材料,比当年葛辛丑拆两座小房所得的材料要多,要好,墙柱是两尺粗的松木,梁架木材有一尺粗,其他木材也是那两间小房的材料不可比的。
葛跟丑把所有材料分好类,留足盖新房要用的木材,其他的全拉他住的木工组,动手做起了结婚用的家具。
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就能开工盖房。
郝沈梅和葛凯森兄妹三个,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葛辛丑听了静静坐了一会儿,最后啥也没说,只喝着葛凯琳给他倒的热开水,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葛益芬问他:“大哥,你们棉站还要临时工吗?”
分家快一年了,葛益芬也学会了做饭,家里的气氛沉闷,她除了白天做饭晚上睡觉外,其他时间都窝在大嫂这边。
名义上是跟着大嫂学针线活,实际上是来躲清静。
葛辛丑说:“收棉花的时候忙不过来才会招临时工,这个时候站里又没啥活。”
“大哥,你给我找个事干吧,我在家里真的没法过了。”葛益芬哭了起来。
葛辛丑发愁:“这都快过年了,上哪儿去找活干。”
葛凯琳插话:“小姑,你想不想当老师?咱村小学老师不够用,马校长准备招两个民办教师,初中文化就行,小姑你是初中毕业,绝对符合条件。”
葛益芬疑惑:“有这事儿?这么大的事,你一个小妮子咋知道。”
“嗯——,绝对有,这可是我偷听来的。”葛凯琳信誓旦旦。
其实这是葛凯琳正大光明听到的。
她的耳力越来越好,只要她愿意,你在离她百米处说悄悄话,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何况校长办公室离她的教室也就十几步远,办公室内的谈话声音只是刻意压低了而已。
郝沈梅却对此事不抱希望:“咱村的民办老师,不是村干部的子女,就是上级头儿的亲戚,咱平头老百姓,就是文化再高,也轮不到咱头上。”
大嫂说的是实情,葛益芬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蔫蔫地不说话了。
葛凯琳也不说话了,她虽然还没完全弄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过,朝中有人好办事,这确是一条亘古不变的通理。
满打满算,连后院奶奶一家,总共也就这么十几个人,而且也没听说自家有啥顶得住门市的亲戚。
哦,非要说有,倒是有一个,据说自家舅舅在京城是个当官的,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不还是有句县官不如现管的话吗,大老远的就为一个民办老师的名额去求舅舅,呵呵。
葛辛丑却觉得这事可行:“益芬从小到大没干过啥活,教书倒是挺适合你,我这就去找马校长,看这回有没有啥条件,不管行不行,还是要试一试。”
这下葛益芬又来了精神,满含期盼地目送大哥出屋门。
“小姑,你在城里念书,见多识广,城里的药店,收不收龙嗝泡?”
葛凯琳一句话拉回了葛益芬的视线。
眼神虽然聚到了葛凯琳身上,神思却还没有回归原位,葛益芬下意识地问:“你问这个干啥?”
葛凯琳说:“我妈后半年接的活儿,工钱都给四叔结医院的账了,我哥和我攒东西卖的钱,也还了饥荒,家里没现钱,我哥和我还要上学咧,不弄点钱咋办?”
你是兄妹里最小的,我也是,你是兄妹里唯一的女孩子,我也是,你快十六岁的人了,啥事都要靠哥哥,我不满七岁,就要为自己和哥哥的学费操心,我话都说这么明白了,看你还好意思开得了口要钱。
[bookid==《佳肴记》]
作者:恕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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