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只觉得嗓子实在紧的难受,眼里一热道“要是娘亲扔下我和然儿去了怎么办?”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个可以依赖的依靠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夏子然和沈姨娘是她生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她至今还记得刚刚穿越来的时候,沈姨娘给她的第一个拥抱,多么奇异的安抚了她的不安。
她想起当初自己被罚时,夏青笙在一旁的讥笑和沈姨娘满脸的泪水,所有的过往来来回回的织成了一幅画,在她脑海里迅速的跳跃,让她几乎要支撑不住。
白芷和夏青心感情极好,一些事也只有她才懂,她叹了口气,将手心覆在夏青心手上“姑娘别担心,孙叔的医术极好,有他亲自照料,姨娘想必是不会有事的。”
她说是这么说,但她如何不知道沈姨娘身子一直都不怎么好,这次溺水听说还耽搁了些时候才救上来,情况怕是并不怎么好。
可她也知道夏青心这个人心思极重,什么事都要往坏了想,现下若是再一刺激她,真不知她惊怒交加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只好先软语安慰着。
夏青心又如何不知道白芷说这话的意思,她咬了咬唇,眼泪顺着脸流进嘴里,咸的发涩“若是我娘亲有事,我定然不会放过夏青筠!”
白芷心内便冷不防一惊,她有些惊诧道“方才连翘不是说太太和姨太太来过这儿吗?难道怕姑娘以为是大小姐下的手?”
夏青心转头看看波光粼粼的湖面“太太若是要打击我,只会因为一个原因,便是我威胁到了夏青筠的前程,可是今日正午之前,才艺比试根本还未开始,按着太太素日深藏不露的本事来看,她断不会选在此时,否则不就坐实了她不能容人的名声了么?这么多年她都能忍过来,难道现在反倒憋不住了?这种蠢事她才不会做,同理,姨太太又是新来客居于此的,你说她会蠢到此时得罪一个正受宠又前程未定的主家小姐么?”
要是害死一个人真有这么简单,那沈姨娘还能活到今日?
古代什么都不好,但是总算有一点,就是名声有时候比命都重要。
大太太就算为了自己贤良的名儿,也不会毫无名目的去动一个安分守己又被夫婿遗忘了的姨娘。
何况在古代,正妻和姨娘是云泥之别。梁氏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挑这个时候害死一个姨娘来给自己添堵。
白芷前后一想,知道夏青心说的的确有道理,但仍然不解道“姑娘说的这话也有理,只是大小姐这般做有何好处?要知道她这样做简直是在嫁祸大太太和姨太太,那可是她母亲和姨妈啊,若是以后被揭发开了,她还要不要做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嫁祸?”夏青心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有大片大片的梨花被风吹落到池塘里,她仰头去看,冷笑道“谁会认为是嫁祸?你以为我都看得透的事,老太太那样的人便会被蒙在鼓里?老太太才不会傻到为了个姨娘去找太太的麻烦,夏青筠这么做,能震慑的,或者说,能逼的,只有我。”
夏青筠这回倒是真的像是铁了心要将夏青心推出去当这个家族的利益交换品,但是这个利益交换是她们本身一直向往的,这回却迫不及待的要推开,要不是太子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便是夏青筠自己的问题。
而现今夏甫那个老狐狸没有一丝不对劲,便说明并不是太子,而是夏青筠自己不想做这个交换品了。
“说来也真是怪得很,筠姑娘这样做有何好处?她莫非是疯了罢?她以前可是将这百花会看的极重要的,没少费心思。但最近却摆明了一副撂开手的样子,难道她另有打算?”
夏青心皱皱眉,“自然是另有打算,不然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机的要强推给我。前几日我便看她不大对劲,今日在百花会上更是刻意守拙,若是我没猜错,她压根是不想要这位子。”
夏青筠向来喜欢争强好胜,从来不肯后人一步的,这会子这么反常的做法,里面没有些缘由才怪。
“只是大太太不许,我也不答应,她便想了法子除了我娘和然儿,又在恰当的时机将太太和姨太太引到这里,要我误以为是太太和姨太太动的手,让我恨极了她们狠下心去抢太子妃位而已。她倒是果真聪明得紧。”夏青心莫名的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恨极反笑。
可不是么,白芷自己先点了点头。就凭着夏青心如今庶女的身份,就算再死十个沈姨娘,她也动不了大太太分毫,除非她真的能成太子妃或者太子侧妃。
而就算真让夏青心选上了,能成了太子身边的人,她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来。就算她真的幸运熬出了头,到那时候,什么证据也没有,她能奈何一个身上有诰命在的侯府太太?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白芷这才想明白了,不由得后怕道“筠姑娘之前还一门心思的想往那位子上爬,怎么这短短半月来竟转了心思?而且,我看筠姑娘和淳姑娘此番如此默契,说不得便是商量好了要来对付您。”
夏青心听见她提起夏青筠的变化,方才想起夏青筠的转变都源自于她赴宴回来,而孙纤淳么,从花园那次起,她便知道孙纤淳绝对不简单,所以就算她们二人有什么交易,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这个地方,哪里有永远的敌人呢?
心思转了几圈,她便伸手扶在栏上撑着,眼里一片清冷“若是不知情,她还会跟夏青筠一样,故意在百花会上隐藏锋芒么,孙纤淳可是从不做没有好处的事。”
白芷朝地上啐了一口,讥笑道“我一直当笙小姐是个不好的,却没料到筠姑娘才真正让人害怕,当年姑娘病成那样的时候也就只有筠姑娘没来落井下石,我还只当她是个好人。她现在这样急忙的要撇开太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难道她还想另外拣了高枝爬去不成?”
“情。”夏青心微微笑起来,眼底却清幽一片“能够让一个女子不顾一切,且甘愿牺牲似锦前程的,除了情之一字,再无其他。”她说完,听屋子里的脚步声又纷乱了许多,心里咯噔一声,心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竟是要跳出胸腔一般,她勉力朝着白芷道“你明日便寻个由头去找角门上的冯二,要她去问问她在梁府伺候的女儿,大小姐在梁府里住着的那几日经常和谁一起。尤其注意着男的,给我问清楚了,凡是有瓜葛的,一个都别落下。”
她这话说的不咸不淡,但白芷的心分明却跳的快了许多,忙应道“姑娘放心,我一定让他办妥当。”
见白芷应了,夏青心有些疲倦的揉揉自己的额头,推开耳房的门去看夏子然。
按理男女七岁不同席,夏子然虽还未满七岁,但是夏青笙却是满了,按理说确实不该让夏子然留在她这醉月阁的。
夏青笙又一向看不起自己姐弟,可是这回事急从权,也确实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夏青笙这样厌恶她们姐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样嚷嚷着换地方或者要拖地呢。
她正出神,床上的夏子然却忽然伸腿乱蹬起来,口里还叫嚷着什么。
夏青心忙俯下身去轻轻拍着他,柔声哄道“然儿别怕,姐姐在呢,别怕。”她恍惚间记起四年前,夏子然两岁的时候,她也这样的拍着他,哄他睡觉。
夏子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有没有听见,竟然哭喊起来,手脚在床上乱蹬。他小小的脸上满是不安和慌乱。
夏青心抽出手绢给他擦汗和眼泪,这才听清楚他叫嚷的是什么。
他在唤她,姐姐,姐姐,姐姐,救救娘亲。
夏青心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半响动弹不了一下,只有眼里的泪扑簌簌的落在床上。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无助和难过过,即使刚刚来的时候,被夏青笙逼着天寒地冻跪在院子里给她等昙花开的时候,也不曾如此过。
她极轻楚的记得所有的过往。
那些藏在这副光彩皮囊下的不堪和疲累,都一股脑的涌上她的心头。
这世间所有的真相都被想当然的想象给包裹得焕然一新,没有人会在乎你内里究竟是不是已经不堪其负。
她们只看你今日是否光鲜。
夏青筠和夏青笙自然是从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日子,自然从不曾不敢病不敢痛,没有尝试过连看自己的母亲,也要偷偷摸摸的掩人耳目。
她想起当年梁氏在黑夜里的目光,在月色的映衬下似乎能将人的肉剜一刀下来,记得那人临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绝望而冰凉。
夏青心脚底一软,靠在床沿上正发愣,窗子却忽的被风吹开了。
她担心夏子然受凉,急忙上前去上栓,却不意看见一个影子远远的去了。
那人的背影极熟悉,是夏青筠。
她动作缓慢的将窗子拴起来,脸上挂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过来看热闹么?
可是夏青筠,一切都不会如你所愿,你最好记住,什么都没有结束,什么都才开始。
第二十五章 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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