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皇捂了胸口,急促喘息着,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为怒极而越发苍白,齐译忙起身扶住他,急急唤道:“父皇!”
他抓紧了齐译的手,怒喝道:“让那孽子滚过来!”
尤公公应了一声,正欲退出殿去,却闻一阵盔甲摩擦声,携惊风暴雨而来,不见沙场铁血意,唯有满城风雨声,那携带而来的,是沉沉的、变了味儿的夺嫡之争。
齐澈大步走进殿来,满脸的沉痛之色在见到尚算得上和谐的二人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脸上浮现起惊讶之色,连话亦有些说不明来,“父皇!您、您不是……”
“朕还没死!你带兵进宫,是要谋反么?”齐皇怒声打断他,本未盛极的怒气在见到他那一瞬间,已至巅峰。
齐澈脸色一变,跪地辩道:“儿臣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好一个绝无此意!朕当真以为你是个好的!竟差点做了错事!你!立刻给朕滚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你!”齐皇怒道,强烈的心绪起伏,令他呼吸急促,极不舒服,那心口似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他握紧了拳头,徒自强忍着,此刻,他什么也不能显露,若是显露出他不行了的征兆来,那么……
那一声响亮的‘滚’,似在齐澈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他抬头,瞧了眼齐皇,目光便自然的落在齐皇身旁的齐译身上,此刻,少年脸上满是沉痛,那眼眸里,在齐皇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染了笑意,那是对他的嘲笑。
他低头,拳头已握紧,正在犹豫间,忽见地上躺着抹明黄,他下意识的看过去,那铺陈开来的圣旨上,鲜艳的红色以及那硕大的字眼,顿时入了他的眼,那圣旨上,分明写着他的名字,那是……立太子的圣旨。
齐澈握紧拳头,心里忽起不甘心,他没想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齐澈怎会同意齐皇立他为太子?若非宫里传出齐译逼宫的消息,他岂会如此作为?眼下父皇已厌了他,他若走出宫门,将再无出头之日!
慢着!他捏紧了拳头,忽然想起一事来,他之所以会这般干脆的进宫,乃是因为那人的劝说,那绿衫男子说,‘殿下,这是绝好的机会,若让八皇子占了先机,殿下便输了,甭管八皇子逼宫是否属实,殿下也要将它变成事实,殿下未曾谋逆,殿下只是关心陛下安危而已,陛下知晓了,只会夸殿下有孝心。’
他因为他的话动了心,如今再看,却是那般讽刺,而齐译的表现,却似知晓一般,他闭了眼,心底忽凉。
“孽子!还不滚!”见他不动,齐皇脸色越发难看,禁不住再次怒喝出声。
齐澈缓缓起身,瞧了他苍白的脸色半晌,忽地大笑出声,颇似癫狂,“哈哈!好一出请君入瓮!齐译,你好样的!”
齐皇冷了脸,正欲呵斥,那人忽地拔出剑来,直指向他,脸上添了冷意,杀意亦起,“既然你将我逼到如此境地,我已没有退路,父皇,反正你已活不长了,便退位让贤罢!”
“你!”一个‘你’字后,齐皇忽地捂住心口,满脸痛苦之色,连呼吸亦越发急促,手指则下意识的朝齐译抓去,却扑了个空,他艰难转头,却见方才还一副孝子模样的少年,早已变了模样,和善不在,唯有满目狠厉之色,心念急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巨大的冲击袭上他的心头,他尚未来得及怒斥一声,已是双眼一黑,晕倒在地。
齐澈看也没看一眼,用剑尖挑起圣旨来,一剑劈下,圣旨一分为二,自空中落下,他冷冷一笑,笑声不大,那伴着笑声响起的话却随着风荡出殿去,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且让我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他这话一落,殿外忽起脚步声,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奔了进来,分成两拨奔于二人身后,成对垒之势,冰凉的枪尖互对,未见鲜血,战火已燃。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夜。
戍时刚过,一队队轻骑急行而来,踏破齐国国都的街,往常热闹非凡的街道之上,早已没了人影,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道之上那铁骑踏过之处,那马蹄声便尤为清晰,清晰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只余惊惧。
戍时一刻,三皇子进宫,未几,一队禁军包围了八皇子府,铁枪森然,阻了所有窥视者的同时,亦阻了府内人意图出府的脚步;
戍时二刻,相国大人荣绅随杨严出府进宫,步履匆匆,一入宫门再无消息传出;
亥时三刻,骁骑军急奔至京,封锁了城门,同时刻,齐昇率骠骑军进宫,在宫门与禁军起了冲突,场面一时失控。
亥时未过,威严的皇宫之内,已是燃起战火,森寒刺耳的兵器交接声伴着惨叫声响起,惊了整个皇宫,皇宫内灯火通明,哭声、惨叫声不绝,此时,宫外百官府邸内,却默契的平静,无人出门打探,亦无一丝烛火,虽府里内外皆无人安眠。
子时,宫内厮杀将歇未歇之时,本严防死守的皇宫西门,忽地被打了开来,一群士兵拥进皇宫,顿时改变了齐译居于下风的局面;
子时三刻,城外骁骑军忽地闯进城来,分成三拨,一拨人原地待命,一拨人直奔八皇子府而去,另一拨则直奔皇宫而去;
子时四刻,丑时将至时,奔于八皇子府与皇宫的骁骑军将士,忽地倒戈,将兵刃对准了三皇子齐澈;
丑时二刻,齐澈落败,率骠骑军进宫的齐昇被齐译率领的骁骑军制住,死的死,伤的伤,齐昇被绑了扔于延庆宫;
丑时三刻,混乱已止,齐译命骁骑军围了三皇子府,府中家眷等候发落,任何人不得出。
此时,延庆宫内。
齐译站在上首,旁边龙椅上坐着浑身瘫软、面色青紫的齐皇,在殿四周,围满了骁骑军,殿中央则绑着齐澈与齐昇,二人均是一副狼狈模样,齐译笑眯眯的瞧着二人,一双阴狠的眼露出了一抹狂热之色,他的眼落在绑着的二人身上,一只手却落在龙椅之上,来回的抚摸着,甚至兴奋得游戏颤抖。
齐澈怒视着他,嘶吼出声,“齐译!你该死!”
他至今都不明白,为何他会是这样的下场,这样的下场该属于齐译,而不是他!他有太多的不解,譬如,为何西门会失守?为何骁骑军会临阵倒戈?只是,齐译不会回答他,别人亦不会。
齐译摇摇头,收回了手,慢慢踱步至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该死的是你,现在你的身份,乃是意图谋逆的阶下囚,不是齐国尊贵的三皇子,若是惹我不高兴了,你当知你的下场!”
“你!”他极度不喜现在的姿势,又无法挣脱,气急之下,张嘴便咬上他的腿,力道之大,似要咬掉他一块肉,齐译皱着眉头,一脚踢开他,冷笑道:“真是一条丧门犬,难看!”
“八皇弟,皇兄乃是为解父皇危机而来,你快放了我。”齐昇出声道。
齐译懒懒瞥他一眼,不屑的转过身,走去上首,朝一旁站立的荣绅道:“相国大人,齐澈意图谋逆,证据确凿,理应押进天牢,等候父皇发落,齐昇私自闯宫,实属对父皇大不敬,应一同关押,您觉得呢?”
荣绅瞧了地上的二人一眼,几不可见的一叹,道:“那是自然,一切听凭殿下发落。”
“好!”齐译手一扬,大声道:“来人啊!将齐澈、齐昇押进天牢,等候父皇发落!”
“齐译!”齐澈狠狠的盯着他,不断的挣扎着,那奉命前来的将士见此,皱了皱眉头,扬手便劈下,挣扎着的少年身子一软,总算是安静了。
殿内的人缓缓退去,荣绅瞧了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一眼,摇摇头,对齐译道:“殿下,既已事毕,老臣便先告辞了。”
齐译笑着道:“相国大人辛苦了,请慢走。”
荣绅朝他行了一礼,缓缓退出门去,在出门前,殿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人一袭紫袍,一人一袭墨衣,他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再不瞧一眼,比起这个来,他更在意的是明日会发生之事,眼下陛下已不大行了,齐澈、齐昇失了势,落在齐译手里,定不会有好下场,如今皇宫由齐译掌控,齐珉怕是争不过他,这齐国落入齐译手里,未来将会如何?
*
骁骑军围了三皇子府之时,阎锦尚在三皇子府,并非她不想走,而是……
“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话这人,乃是齐澈身边的小厮,那先前来寻过百里墨之人,在他身旁还有一人,则是那两个小厮中的另一人,此刻二人正持剑与尚明尚义对峙着,明明是普通的模样,那浑身的气势却犹如利剑出鞘,与先前所见成鲜明的对比。
阎锦站在尚明尚义身后,无聊的扯了根草玩儿,外面早已平静下来,守在外面的骁骑军亦没有进府的意思,正是出府的好时候,尚义二人寻到了她,正欲出府,那二人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胆大的拦了他们的路。
“哦?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尚义半点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抱了臂笑嘻嘻的看着,任他们的剑对着自个儿,半点反抗的意思也无。
尚明呆呆的站在一旁,茫然的回头看她,“夫人,咱们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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