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宿命,他做不了的任何人的良人,爱情于他,只是种负担。
左妃干瞪着眼,望着房顶发呆。
“醒了?”,李不凡低淳的声音响起,穿一身白色中衣站在床边,看着左妃的目光尽是惊喜。
他有没有说过,左妃的这双眼睛很漂亮,尤其是此刻睁开的样子,像两颗黑色的珍珠。
“嗯”,左妃朝他看了过来,他背光站着身形显得更长,面上的表情她却看得不太清晰,只声音听得来似乎很愉悦。
“现在几更天了?”,声音里裹挟着浓浓的倦意,她还是有些精力不济。
李不凡已经上了床,掀开被子挤进来,“子时刚过”,说完他灼热的身躯就贴近了她。
又是一阵倦意袭来,左妃已经半合上了眼,嘴里嘟哝了一句:“晚安”
只说了三句话,加起来不到十个字,李不凡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呼吸渐缓。
次日清晨,微亮的阳光投了进来,左妃抖着睫毛睁开眼,竟然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而且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左妃眨眼,有些惊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今日不上值了”,李不凡侧着身,右手臂支起上半身,另一只手露在外面,仔细将被角掖好。
“最佳勤奋员工也开始消极怠工了?”,左妃难以置信,转念一想又不对,改口问道:“还是说你打算转业当幕后指挥了?”
李不凡剑眉轻扬,好笑的看着她,“你每天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啊”
说的话让人一句都听不懂,又似乎好像能懂一点点。
两人一个月不说话了,一开口还是巨大的代沟,左妃决定还是省点力气去看账本吧,索性不再搭理他,开始慢腾腾地起身穿衣。
李不凡今天的确是什么都不打算做了,就在家里陪左妃,虽然,他好像很不受待见的样子。
他给左妃穿衣服,对方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他。
他帮左妃挤牙膏,对方小嘴一张差点把牙膏吞了。
他帮左妃吹凉热粥,对方最后只吃菜不喝粥。
他帮左妃看账本,对方一副遭贼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啊?”,左妃端坐在榻上,看着对面神色自若的男子,实在忍不住开口。
李不凡没什么反应,随意地翻动着手里的账本,下巴朝矮桌上抬了抬,“这些账本全都要看吗?”
左妃眸色深沉地看着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75章 你说我短
绸缎庄送来的这些账本,记得都是日常流水账,而且是按照时间顺序写的,又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店里零售出去的,一类是卖给大户人家的。
前者的记录繁多且不细致,而后者虽然数目不多,但是记录地很详尽,毕竟真正支撑绸缎庄生意的,还是这些名门望族,达官贵人。
那这就更奇怪了,大户人家添衣加裳可都是有定例的,如今忽然多了这么多账本,左妃心里跟小猫爪子挠似得,好想弄清楚怎么回事。
若是放在平时,她这会儿肯定已经开始做表统计账册了,但是现在……
对面男子一身淡蓝色便服半松不紧地穿在身上,只是随便坐着也给人一种很笔挺的感觉,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翻阅着手上账册。
他视线自上而下一眼便匆匆掠过,看似敷衍,却又给人一种他脑海里正在快速计算的感觉,而他面上的神情也从方才的认真转化为此刻的淡若清风,显然对于看账已是愈发得心应手。
按理说,两人一起看的话会快些,但是左妃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些账目是否有误,她是要找到绸缎庄这一季收益暴增的增长点,这就需要先将账本进行统计,然后再跟近期季度的数据做对比。
但是李不凡在这里,她没办法动笔。
“你先在这儿慢慢看,要是累了就歇歇,这个账也不急的,我出去透透气”,左妃淡笑着起身,半弯着身动作笨拙地穿鞋。
李不凡怔愣了一瞬,放下手里账本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费劲套上的鞋一抬脚又掉了,他起身,径自蹲在了地上,李不凡替她捡起鞋穿上,仰头看她,神情有些受伤:“可是与我在一起,觉得太无趣了?”
看着他的眼睛,左妃错愕住,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不语,所以今天,李不凡其实是想留在家里陪她吗。
感动和心酸一并跃上心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有时温柔地不像话,有时冷漠地该被天打雷劈。
“只是觉得有些闷”,左妃缩了缩脚,略带苍白的脸挂着温和的笑,“外面秋高气爽,我想去园子里走走”
李不凡抿着唇半天没说话,盯得左妃愈发不适,都想改口说不出去了,他却突然站了起来,反身在衣架上取了件外裳过来,不容分说地给左妃披上,“外面还起着风呢,转一小会儿就回来,嗯?”
他的脸近在咫尺,说话时带出的呼吸暧昧地擦过她的脸颊,左妃白得几近透明的肤色逐渐染上一抹淡粉,李不凡心头一动,手指便抚摸了上去。
之后便再也不想放开,手指轻轻地碰触,手掌慢慢地贴近,直到将她一张脸捧在手心里,他眼底已经写满心疼。
左妃垂下了眸,不忍再直视,和李不凡之间的感情,已经是她不能触碰的禁忌。
她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些,试图打破这一室的暧昧,“还是不去了吧,吹了风万一感冒就糟了,我现在不能喝药呢”
轻轻抖了抖肩,左妃微嘟起了嘴,不满道:“帮我把这件衣服去了吧,披着怪沉的”
话音刚落就感觉身上一轻,那件衣服已经被李不凡右手朝后一抛,准确地丢回了衣架上,他拉着左妃重新坐下,神情淡然地坐回她面前。
抬手拿起方才的账本,随意地说道:“这账本若是不着急看的话,你就留放在家里吧,我每天帮你看上几本,最多五日就能看完了,你身子不便,要多注意休息”
谁知左妃摇了摇头,声音闷闷地回道:“我睡得已经够多了,睡久了对孩子不好的,而且他白天喜欢闹腾,只要我一躺下,他就开始踢我”
这样的事,李不凡是闻所未闻的,此时两眼放光地朝她腹部看了过来,莫名地激动了起来,“他会动了吗?”
前世浩儿出生的时候他错过了,浩儿依依学语的时候他在守城,浩儿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在领兵,浩儿读书认字的时候他在战场,浩儿能够百步穿杨的时候他们全家赴了刑场。
其实李不凡上一世错过的,又何止是爱情。
“会啊,脚不长,力气还不小”,提起孩子左妃瞬间就像变了一个人,望着肚子笑骂了起来:“等他出来我再收拾他”
李不凡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身边,骨节分明的手颤颤巍巍地贴在了她肚上,不认同地说道:“他腿挺长的”
说着他扫了眼左妃的腿,悠悠地补了句:“长得随我”
“你的意思是,说我腿短咯?”,左妃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弦外音,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我一七二的身高,一米零六的腿,你说我短?”
一室寂静。
身子骤然僵住,左妃只感觉大脑轰的一下,就一片空白了,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李不凡诧异地望着她,虽然听不懂她说的一米零六是多长,但对方眼里的追悔莫及和仓皇失措,他却是一览无遗。
突然李不凡轻笑了一声,抬了抬自己的腿问:“那我呢?我身高多少?腿多少?”
半晌,左妃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身高两米,腿长一米”
“唔,我比你还短啊”,李不凡挪了挪位置,臀部紧贴着左妃的,两条腿明显地摆在了一起,他故作疑惑地问:“但是看起来不太像啊”
明明是差了一大截。
“我这是目测的嘛,有误差是很正常的,不要这么在意啦”,左妃小声嘟哝着撇开了脸,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本账册,从头翻了起来。
李不凡单手撑在榻上,身子斜倾在她身后,紧挨着却没有碰到她,微侧着脸与她一同看着账本。
一开始左妃还有些心不在焉,刚才犯下那么蠢的错误,李不凡当真不会起疑吗?
但是转念又一想,起疑又能怎样呢?李成浩出生的那天,或许就是她生命的终结点了。
只剩下三个月了,又何必再伪装得那么辛苦呢?
“能帮我拿些纸笔来吗?”,左妃扭回头,眼神清亮地望着他,嘴角浅浅的笑容,带着股释然和洒脱。
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李不凡还在呆愣,左妃已经将脸转了回去,账本被她翻得哗哗响,而她的神情却愈发认真。
“你要写字吗?”,李不凡在她耳旁轻问,左妃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
“去我书房吧,这矮桌这么小,账本都放满了,你还怎么写?”,李不凡说着已经起身,将账本叠放成一摞单手抱着,另一只手牵起左妃前往书房。
两人在书房一呆就是一个下午,气氛是难得宁静美好,左妃伏在书案上,不停地写写画画,李不凡则站在她身侧,时而替她磨墨,时而替她将账本翻页。
左妃画了一些奇怪的方格,她只看账册里的某些银两数目,看一眼就在方格里画个符,慢慢地;李不凡也寻找到了规律,直接动手替她寻找那些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