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李不凡头也不抬地回道,杀鸡拔毛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做不了?邱老这明显是将他二人支出来和乔大志在屋里有话要说啊。
他只能在外面这么慢慢拔毛了。
最后苏南安还是三下五除二地将柴劈完了,然后来到李不凡身边,看着他一根根地跟数鸡毛一样在拔。
“少将,我来吧”,苏南安边说边伸手过来。
“不必”,李不凡手臂一抬,将他挡开。
“少将,你拔不好”,苏南安皱着眉说道。
李不凡抬头,汗水顺着两侧脸颊落下,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紧贴在皮肤上,沉着脸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说你拔得不好。
力气小的跟没吃饭似得,一根一根你要数到什么时候?太阳都快把人烤焦了!
“少将,你喝水吗?”,苏南安面无表情地回道。
李不凡脱了外衫,低头继续一根一根地拔毛,汗水清晰可见地滴落在地上,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把水囊拿过来,再拿条毛巾”
苏南安神色古怪地领命离开了,既然你还知道热,那为什么不快点拔。
等苏南安走过来的时候,李不凡仍在一根一根地拔毛,不过好在,只剩下鸡屁股周围那一撮毛了,他也就没再开口催促。
后来俩人就这么在烈日之下曝晒了一中午,李不凡最后一根毛拔完,邱老终于拉开了房门。
“两位进屋来吧,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邱老站在门槛内,对着院外两人喊道。
李不凡终于留下了幸福的汗水,提着鸡脖子进了屋。
两人经过一番清洗之后,与邱老和乔叔一同坐上了饭桌。
闻着香喷喷的饭菜,邱老笑着开口说道:“老夫离京十几年,可是好久没有见过这么丰富的菜肴了,今日可是托了李公子的福,老夫也能饱食一餐了”
“晚辈不敢……此乃……”,李不凡起身,对着邱玉明又是要弯身行礼。
邱玉明突然出声,打断了李不凡,“你若是还尊我一声先生,就勿要再如此多礼了”
李不凡动作停下,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是”
“想不到李纲一介武人,竟教出你这么个礼数繁多的儿子来,哈哈”,邱玉明看着他笑了起来,接着便是带着回想的语气继续说道:“想当年你祖父尚在之时,见了老夫可是从不予好脸色的啊”
邱玉明和李不凡的祖父说起来也算是同窗,他们年岁相仿,也曾在同一个书院读过书,只不过邱玉明自小就是才华出众,深得夫子们喜爱的优秀学子,而李不凡他祖父,却是让书院夫子们头疼到不行不行的那种捣蛋学生。
【他祖父:放屁!谁说老子捣蛋的?!老子捣谁的蛋了?!】
他祖父读书不行,后来就考了武举人,然后做了武官,对于邱玉明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书生,他祖父是表示自己相当鄙视的。
【他祖父:放屁!谁说老子读书不行的?!老子那是不想读!】
更何况南朝重文轻武,他祖父对着邱玉明必然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他祖父:放屁!谁说老子没给邱玉明好脸色?!你见老子给过谁好脸色?!】
不过这些事李不凡并不知晓,此时邱老提及,他也不好发言,只能表示自己愿意洗耳恭听。
于是邱老就像是闲话家常一般,一边手舞着筷子大快朵颐,一边还不忘给李不凡讲些陈年旧事,包括如今京中这些世家的兴衰更迭。
无一不说明着一件事,那就是,顺王者昌,逆王者亡!
李不凡认真地听着,对于邱老的再度试探,他只说了一句话:“起风了,要变天了”
说完他放下了竹筷,侧首看向窗外,邱玉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外面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这一刻却是突然阴暗下来,一阵阵风啸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邱玉明瞬间凝重了神情,起身朝着窗户走去,就在他推开窗户的那一刹那,倾盆大雨便下了起来,被风卷携着飘进了屋里。
“咔嚓”,“咔嚓”,树干断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嘭”,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屋顶上。
这一场变化来的太快,即便邱老已是年过七旬的老者,他从来不曾见过如此诡异的天象。
邱老站在窗边,衣衫的头发已经被雨飘湿,他手落在窗棱上,转回身面色凝重地对着李不凡说道:“如此狂风骤雨,看来老夫住了十几年的茅屋,今日是要毁于一旦了”
李不凡闻言怔住,邱老,这是决定要出山了。
☆、第38章 姑娘芳名
“嘭!”,屋外狂烈的风突然将门撞开,暴雨夹着枯枝落叶便冲卷进了屋内。
苏南安立即上前,将门板重新顶上,对着李不凡说道:“少将,这雨下起来,一会儿山路只怕不好走”
李不凡走到窗前,用力将窗户合上,对着一旁的邱玉明说道:“如此天象,实在罕见,这暴雨从西起,只怕要不了多久,汴京河道就会起洪,晚辈还需尽快赶回汴京,今日就先行告辞”
他想起来了,十四年前的汴京城,真的有这一次洪灾,暴雨延绵不歇地下了整整三日,整座汴京城除了皇宫,所有街道的排水管道全都堵满了,整座城都处于一种半淹的状态。
洪水最深的地方已经淹没了房屋,最浅的地方,也能淹到人膝盖的位置,那时候御城军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彻底将河道恢复,街道泄水管道疏通。
邱玉明直视着他眼中坚定的目光,心里劝阻的话最后一句也没说出来,返身从架子上取了蓑衣斗笠给他,正色道:“山路泥泞湿滑,你走西面石坡,必要时刻,弃马”
李不凡接过蓑衣斗笠便穿了起来,看了眼正在欲言又止的苏南安,“你留下,保护好邱老和乔叔”
这茅屋虽然坚固,但是李不凡仍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计划都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邱老可绝对不能出什么意外。
苏南安微微皱了眉,他的职责乃是保护李不凡,如今外面那种天气,雨下的跟泼水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泥石流滑坡什么的,李不凡一个人冒险回京,太不安全了。
“军令如山”,李不凡穿戴整齐,忽然侧过头,挺直了腰对着正待上前的苏南安说道。
他的语气并不重,却让人觉得掷地有声,邱玉明和苏南安同时怔住,看向李不凡的眼神中莫名地多了一丝敬畏,他明明只是穿着一身蓑衣,却感觉好像是披甲上阵的英武将军。
就在他们都齐齐怔住的这一刹那,李不凡已经拉开房门冲进了雨幕里。
如果他的速度足够快,或许能赶在汴京河道起洪之前,救下渡口码头的那些船工百姓。
与此同时汴京城的万方书局二楼,左妃正脚踩着小脚架,在高高的书柜上层,找一本《江河志》。
南朝的国图可不像现代的地图,随便百度一下就能查得精确到米,在这个时代,国图就是国家机密,就连官阶低的朝臣都看不到,更别说左妃了。
但是为了逃亡,左妃也是拼了,她四处寻找游记和志传,挖掘里面有用的地理信息,再结合后世的地图地形,将它们一一对照落下坐标,她竟然也有模有样地拼出了大半个地图。
而现在,她正在寻找她最需要的《江河志》,据书局老板说,这本书里面详细介绍了三十几条江河,贯穿南朝焱国和蒙国。
南朝重文,书局在汴京城是十分活跃的场所,出现女子也并不奇怪,而万方书局的二楼,就相当于图书馆,只要每月交了银子营业时间内都可以在这里查阅书籍,这倒是极大的方便了左妃。
她每天只要一有空,就会跑来这里画她的地图。
“啊,在这里!”,一排排书籍查过去,左妃终于在书架的最高层找到了那本《江河志》,只是刚好被紧紧卡在两本书里面,不太好抽.出来。
左妃不得不倾斜了身子,将手指探入更深,捏紧了书角,开始用力。
“轰隆!”,一声惊天霹雳响起,天幕突然变暗。
“啊!”,左妃一个惊慌,脚下脚架一滑,身子彻底失了重心,直直朝着地面摔去。
一片黑暗中,左妃闭上了眼睛,完了,要骨折了。
【李不凡:我的儿子!呜呜t_t】
意料之中的痛感没有到来,左妃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淡淡笔墨香,扑鼻而来。
“你没事吧?”,一个低醇的男声响起,像是微风吹过树叶,柔柔地飘进了左妃的耳道。
她握着他的手臂抬起头,于黑暗中,在外面闪电亮起的那一瞬,看清了那张清俊的面容。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左妃心里漫开,她眼睛明亮地看着他,“林素”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喊出他的名字,林素疑惑地看向她,昏暗的环境却并不影响他视物。
片刻后他轻声笑了出来,“原来是你”,别致的短发,独特的言行举止,可不正是他曾经的救命恩人。
左妃恢复了力气,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语气惊喜地问道:“你还记得我?”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救了你?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要报答我?
林素笑着点头,“救命之恩,林某岂敢忘却?”,说完他俯身拿开地上的脚架,对着左妃问道:“姑娘方才是想取哪本书?”